眼见朱由校真的龙颜大怒,王安也是有些头疼,这周儒礼是内阁大学士刘一璟推荐的,自己也点头同意了,哪知道才这么一会功夫,就发生这么些事。
可真要是去内阁去传旨问责,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开口,内阁的那些大臣,又会怎样看待自己。
就在王安纠结之时,朱由检将他的神情变化看了个清清楚楚。
看样子,王安还真是如历史上记载那般,与东林党有不小的关联,怪不得后面会落到那么一个结局。
按道理他也算是有保驾之功,一个太监,不说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至少一个颐养天年也是可以保证的啊?
以前朱由检总是想不明白,为何皇兄会对王安的结局不闻不问,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推波助澜,但这一刻他便明悟了:内臣家奴,不想着依靠皇权,反而与外廷的大臣勾勾搭搭,这是犯了宫中的大忌。
死的不冤。
朱由检在心中为王安后面的惨死直接盖棺定论,摆不清自己位置的人,永远不会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哎……’王安无奈的轻叹一声后转身离去。
…………
慈庆宫地处乾清宫与内阁值房中间,三者成一个三角形分布,所以王安从慈庆宫走到内阁值房,要不了多少时间。
等到了内阁值房门口,王安并没有急着直接进去,他还在纠结自己应该怎样才能委婉开口。
“王公公。”就在王安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道呼喊声从他身后响起。
王安回头一看,原来是给事中杨涟正快步从后方走来。
“王公公,怎么不进去,是不是李选侍同意迁宫了?”杨涟老早便看到王安在内阁门口踱步,心下还以为是左光斗的奏疏起到作用,李选侍这个女人同意迁宫了。
“杨大人”王安微微躬了个身,算是打过招呼了:“并非是乾清宫的事。”
“那是?”杨涟也有点不解,既不是为乾清宫的事来的,那还能有啥。
“是太子有旨意。”王安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算了,该来的总归躲不过,杨大人,进去再说吧,反正此事还需你们这些大臣与阁老们商议之后,才能有个结果。”
“请。”闻言杨涟也不再追问,而是侧身做了一个手势。
“杨大人先。”王安稍稍退后一步,示意杨涟先行。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笑了笑,也就不再纠结,一前一后向里面走去。
内阁值房里面,正在埋头办公的大臣们,听到门口二人走路的动静,皆是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抬眼望去,看到王安杨涟二人同时出现,不免有些疑惑:
“王公公。”
“王公公……”
内阁值房内响起一阵寒暄声。
“诸位辛苦了,刘阁老可在?”王安一一客气的回应着众人,见没看到刘一璟的身影,于是向众人询问。
“刘阁老、韩阁老在里边值房,说是在与礼部的人商议先帝庙号等一些问题,王公公这是有旨意要传达?”
说话的是左光斗,自他前几日给李选侍上了一封劝移宫的奏疏之后,一时间得到了朝中诸多同僚的支持,也算是在这内阁商议之时,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是有事情要宣布,不知诸位大人谁可以去里面通知一声,就说太子有旨意,对了,记得叫上礼部的人,此事正好与礼部有关。”
“我去吧,公公稍等一会。”左光斗说完拱了拱手,抬腿就往里面走去。
不多时,刘一璟、韩爌,以及礼部的几位官员就全部走了出来,看到王安之后,免不了又是一顿寒暄。
不过此时王安实在是心情不佳,打过招呼之后便直接将事情和盘托出:“诸位大人,王安今日来,是为了周儒礼周大人一事,不知周大人可在这?”
“老夫在此,不知王公公找我何事?”
今日慈庆宫授课之后,周儒礼本打算回礼部看看,顺便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谁知自己还没走多远,就被内阁的人喊了过来,说是要一起商议先帝的庙号等事。
朱儒礼作为礼部三朝元老,所学渊博,又是先帝名义上的老师,在这件事上,拥有绝对的发言权,故此内阁才把他拉过来一起讨论。
“周大人,太子有旨:
着司礼监王安问与诸位大臣,礼部官员周儒礼在授课之时,力操戒尺以责本宫,是否合于礼乎?
其二,周儒礼竟胆敢扬言,是替先帝教训本宫,我想问问诸位大臣,此番言论,又是否合乎君臣之道?”
闻言礼部以及一些大臣不禁都有些傻眼,不知道王安到底想表达什么。
就这事?
还以为是有多大的事呢,不就是说错了一句话吗,能有多大问题,认个错不就行了。
只有刘一璟、韩爌二人,不仅没有像众人那般乐观,反而眉头都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他们二人官宦沉浮数十载,除了早已练就的一身养气功夫,还有就是遇事能够冷静思考,快速发现事情的关键之处。
就像今天这事,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问责,太子又怎么会派王安过来,要知道,王安不仅仅是司礼监的大太监,更是先帝潜邸之时的功臣,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传旨这种事,都不会轮到王安亲自过来。
可现在王安却是实实在在的站在这了,此事背后的深意,不得不令人深思。
“王公公,确有此事,不知太子要如何处理老夫?”周儒礼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这样一来正好可以成全自己的直名,本来还以为这件事不会有结果,没想到太子竟然给自己打了一个神助攻,派王安来内阁问责,这不是给自己造势吗?
这样一来,自己哪怕是入不了阁,可在朝野内外,至少也可以声名远播了。
想到自己不仅生前可以受到世人尊敬崇拜,死后同样可以名垂青史,周儒礼就心情大好,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长须。
他的这般作态,落在内阁一些人眼里,那就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妥妥的名臣之风,可此时王安瞧见周儒礼都祸到临头了却不思悔改,反而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内心也是有些愠怒:
“周大人,太子让咱家问问,你有什么资格可以代替先帝,还是说,你对那张龙椅有什么想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