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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太子爷说了,为了能够让周大人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守陵期间,任何人不准与其来往,一经发现,当以同罪论处,这事,内阁也是同意了的,是吧,刘阁老?”

魏朝似乎是刚刚想起一般,趁着周儒礼暂时还没有真的晕阙过去,连忙在其心头上再扎一刀。

“嗯。”刘一璟不清不楚的从鼻孔中发出一丝声响,对于这种躲不掉的事,他虽不否认,可也不希望有人故意提出来。

“这,冤枉啊,老臣冤枉啊太子爷……”看到刘一璟这并未否认的态度,周儒礼此时心如死灰,他是真的后悔了,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利益熏心,恨自己不作就不会死。

可这些正是魏朝想看到的,要不然他心里不平衡啊,周儒礼越是这样生无可恋,魏朝的内心就越是能得到平衡,这一刻,仿佛刚刚太子踢在他身上的那一脚都不痛了。

“好了,周大人,别嚎了,要不是太子爷法外开恩,再加上刘阁老与孙大人拼死拼活的为你求情,你以为,你的脑袋今天能保得住。”

魏朝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周儒礼慢斯条理的说道,他眼中的怨恨看的周儒礼浑身生寒。只不过由于他此时是半蹲着,居高临下面向周儒礼的,这一份怨毒掩饰的极好,除了周儒礼自己,谁也不曾发觉。

再加上周遭的众人此时已是群情沸腾,一个劲的在嚷嚷着要上奏疏求情,根本无人注意到两人这边。

至于魏朝为什么要替刘一璟与孙如游二人背书,这主要是因为他在深宫中一直信奉着一条生存法则:

打压地位低下的,巴结比自己厉害的,毕竟多一个干爹多一条路,他当然不介意在此时卖个人情给刘一璟二人,反正也不可能会有人真的蠢到去质问太子,这二人是否真的为周儒礼求过情。

他的好意也及时得到了回报,刘一璟二人闻言立刻朝他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有魏朝这句话,他们二人在百官面前,也算是有个比较好的交代了。

但此时的百官闻听刘一璟竟然真的承认了,一霎那对朱由校的不满就更大了。

“太子这是在自毁根基,周大人一生致力于学术,偶尔有所失,也是情有可原的,太子为何要死抓着这一点不放呢?”

“就是,周大人如今都已经是快古稀之年的老人了,皇陵又甚是清苦,这个时候要周大人为先帝守陵,不是等于将周大人往阎罗殿里送吗?”

群臣的怒火立刻被几人的话点燃,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太子会如此小心眼,对待周儒礼这么一个历经三朝的老臣,竟会这般苛刻。

而被挤在人群后方的孙诚,眼见众人这空前一致的团结场景,决心赌上一把,毕竟常言道法不责众,他就不相信,圣上会有胆量一下处置这么多的大臣,真要是这样,朝廷还不得乱成一锅粥,再说了,天塌下来,不是还有个高的顶着吗。

“诸位,诸位,且听我一言,我等同朝为官,现在碰到这等冤案,万万不可漠然视之啊,古人云‘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周大人此事,绝非他一人之事,而是我等文臣之事,诸位,愿意一起上奏疏的可同我一起。”

既打定主意,孙诚立刻奋力挤进人群后高声大喊,本来内阁众人对于他这个一个小小的礼部主事官竟然敢用力挤自己,都是有些不满的,可听到孙诚这般‘至诚之言’,那丝不满立刻就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满腔的敬意。

“孙大人,没想到你官位虽不高,却是个实打实的忠义之士,我刘茂才佩服,佩服。诸位,我愿与孙诚大人一道上书,不知还有哪位大人愿意一起?”

刘茂才同样是是礼部出身,此时看到礼部还有孙诚这般无私之人,也是满意的连连点头称赞。

“还有我。”

“也算我一个。”

此时值房内众人的激情完全被孙诚、刘茂才二人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一个个义愤填膺的高举拳头,甚至有人已经在开始奋笔疾书,

孙诚看着众人这众志成城的表现,内心大喜过望,他相信,只要今日过后,自己在内阁这些高官的心目中,一定会留下一个难以磨灭的印象,假以时日,自己说不得就可以步步高升了。

想到自己后面那人人称赞、敬仰的光景,孙诚一时间有些志得意满,甚至可以说是飘飘然了,只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内阁在场的人里面,除了他这边热闹非凡的场面,还有四个人眼神各异的看向这边。

魏朝漠然的站立在周儒礼身旁,也不言语,只是阴测测的看向这边,似乎是在故意放任他们这样,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而刘一璟与孙如游二人,此时已经是脸黑如墨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人,魏朝还在这呢,你孙诚就敢牵头和太子对着干,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难道你看不出来,魏朝是干什么来的?

至于周儒礼,他此时真的是有些欲哭无泪了,众人这般热情高涨,他也不好打断他们的好意,可真要是任由他们这样弄下去,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还能保得住,万一惹怒了太子,自己那一家老小,怕是都要跟着自己遭殃。

“住口,你们想干什么,是想公然抗旨吗。”就在众人正准备联合签名的时候,刘一璟再也忍不住了,丹田下沉,深吸一口气暴喝道:

“太子已经法外开恩饶过了周儒礼,你们此时这般行事,是想害死他吗,还是说,你们想陪他一起?”

“阁老,我们只是不忍看到周大人蒙受这不白之冤,我们……”孙诚听到刘一璟陡然出声阻止,顿时有些急了,只是他人微言轻,终究是不敢太过于放肆,只能唯唯诺诺的轻声解释。

“孙大人,这孙诚是你礼部的人,就由你来处理。来人,将刘茂才给我叉出去,从今以后,没有老夫的允许,不准踏入这值房半步。”刘一璟气喘吁吁的说完,转头朝魏朝歉意的干笑了一声:

“魏公公,让你看笑话了,要不我们先去拟旨,你看如何?”

刘一璟这是想让魏朝当作没看见此事,可魏朝身为大内的宦官,又是朱由校特意派来监视百官反应的,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立功的机会。

但是他也不会公然驳了刘一璟的脸面,眼神阴沉的快速扫过这些人,尤其是孙诚、刘茂才这两个牵头的,暗暗记在心里,脸上摆出一副刚刚醒神的样子:“听阁老的。”

刘一璟、魏朝二人走进内房之后,只剩下一个孙如游恨恨的看着这些人,而内阁众人在被刘一璟呵斥之后,虽还是有些不服气,但碍于刘一璟的声威,也都各做鸟兽散,各司其职去了。

现场只剩下孙诚一人在发愣,他不明白,好好的一场请命,怎么就因为刘一璟的几句话,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突然,孙诚觉得自己背后有些生寒,回头一看,正好对上孙如游那双要吃人的冷眸: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只不过是……”看到自家天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孙诚此时终于是有些后怕,哆哆嗦嗦的出声问道。

“孙大人好手段啊,只是你这些话,不用和我说,我也听不明白。”

孙诚话还没说完,就被孙如游粗暴的打断,作为官宦数十载的老油条,孙如游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自己这个下属的小心思,只不过此时他也害怕引火烧身,索性快刀斩乱麻与孙诚撇开关系。

官场本就是这样,花花轿子众人抬,你有想法是你的事,你侥幸成功了,谁也不会吝啬一两句好话,可一旦你自己玩脱了,那麻烦你与我保持距离,不要害我。

孙诚想要借着周儒礼这件事在内阁众人面前留个好印象,孙如游并不反感,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孙如游并没有阻止孙诚作秀的原因,孙诚有野心,有手段,对孙如游而言,这是一件好事,反正都是自己礼部的人,肉烂在锅里,孙如游并不心疼。

文人这个圈子,讲究一个出身,这里讲的出身并非是个人的家庭,而是说一个候选官员在入朝为官之前所拜的座师,或者理解为拜码头。

孙诚是万历年间,孙如游参与主持的那场春闱取中的贡士,按照规矩,孙如游身为此次春闱的主考官,他就是所有考生的座师。尤其是后面孙诚被分发到礼部为官,座师加上顶头上司,这二人算的上是亲上加亲,这也是为何孙如游会对孙诚多加照顾,给了他一个协助内阁办事,露脸的机会。

要知道,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面,不是说你有能力,就一定会得到提拔,能够凭自身能力平步青云的人是有,但绝对不多。

纵观历朝历代,许多在各自领域内颇有建树的人,官运大都不佳,所以一个好的带路人,对于刚刚端上皇粮的官员来说,是最为至关重要的。

对于孙诚之前的表现,孙如游看在眼里,也是颇感满意,够虚伪,够真诚,能够把这两点综合于一身,孙如游对孙诚还是有了几分兴趣。

可是作为一个官员,一定要学会审时度势,这也是除了自身的能力之外,最基本的一个要求。

自己与刘一璟慈庆宫一行,不仅没有为周儒礼求到情,反而被太子打压了一顿,这个时候,你还要顶风作案的煽动众人上书求情,是不是没脑子。

第一,这种行为叫抗旨,自己身为礼部尚书,礼部一旦有人参合进去了,自己肯定会受到影响;第二,万一你成功了,自己与刘一璟的脸面往哪里放,百官会怎样看待自己二人,难道他们不会生疑?

孙如游的话听的孙诚遍体生寒,他明白这是孙如游在与自己下通牒,一旦出事了,千万不要攀扯到孙如游,不然会有他好受的。

可与孙诚心境截然相反的周儒礼,在刘一璟喝止住众人的莽撞行为后,他也是长舒一口气,只要这份奏疏递不上去,自己这条老命就算是保住了,至于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着想,后面又会得到怎样的结局,他都不关心了。

在经历过这一次的风险操作之后,他如今也算是大彻大悟了,官场危险,不行咱就认命,少折腾,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周儒礼索性也不去想自己的结局,爬起来呆呆的坐在凳子上,等候着魏朝与刘一璟完事带自己走。

而孙如游也不想与这件事再扯上关系了,拿过之前商议好的先帝庙号、谥号等结果,认认真真翻阅起来,至于孙诚,此时眼见众人都不再搭理他,只好忐忑不安的站立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

慈庆宫内。

与内阁值房里现在心思各异的景象不同,此时朱由校与朱由检正舒服的瘫坐在躺椅上,微闭着双眼,美滋滋的在天南地北的闲聊着。

“五弟,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们竟真的就这样认输了。”

朱由校想起刘一璟、孙如游二人当时那副憋屈的模样,像打了鸡血般猛的坐了起来,拉着朱由检的手兴奋的直搓。

“皇兄,放开我的手,我疼啊。”朱由检有些无语,说话就说话,咋还喜欢动手动脚的,莫不是性取向有问题不成。

朱由检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回,带着怀疑的态度审视着自己这位皇兄。

“嘿嘿,我只是太兴奋了,五弟,要不你不要像皇叔他们那样就藩了,留在宫里给我当军师吧。”朱由校此时有些兴奋过头,内心的胜负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五弟那略带嫌弃的眼神。

“皇兄,这怎么能行,不说百官那边,就是祖宗律法这一条就过不去。”

朱由检连忙严词拒绝,大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到时候我一个藩王,常年住在宫里,你是想害死我吗,还是说你想我们兄弟两以后在野史中,留下什么后世百姓在茶余饭后谈论的轶事。

“怕什么,百官根本就不足畏,至于祖宗律法,到时候我是皇帝,还不是想改就改,难道他们还能阻止我。”

朱由校这个时候膨胀的有些可怕,压根不把百官放在眼里,可朱由检却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谈下去,开玩笑,不就藩自救,难道等着再一次自挂东南枝吗?

于是朱由检连忙想了个法子用来转移朱由校的注意力:“皇兄,你说魏朝此行,会不会受到内阁其他人的阻止?”

“他们敢?”朱由校冷哼一声,继续自信心膨胀,很是霸气的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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