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曲彩瑛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眉目清净的青年会忽然提出这个无礼要求。
“季公子见谅，亡夫虽已逝去多年，但妾身初心未改，并无再嫁的打算。”
曲彩瑛轻摇螓首，拒绝了季长青，她面庞同时浮现悲戚和欢喜交织的复杂神情，似乎是想起了昔年比翼双飞的幸福。
“曲姑娘拳拳心意，长青深表敬佩。”
“长青之所以想纳曲姑娘为妾，并无急色冒犯之意。”
“只是那铁刀帮和青雨宗门主皆亡于今日之战，两派群龙无首，长青想借姑娘之力将那两派收入囊中。”
季长青歉然地解释道，将自己的谋算娓娓道来：“唯有姑娘名义上成为我的妾室，长青才好名正言顺地掌控两派。”
杜若娘虽是铜皮力士大圆满修为，但掌控元气大伤的巨鲨门已属勉强，再无余力吞并两派。
两派新丧门主，犹如唾手可得的肥肉任人割取，曲彩瑛的修为和两派门主相近，足以震服众门人。
机会稍纵即逝，正巧曲彩瑛主动提出报恩，季长青也就顺水推舟，干净利落地直接提出请求。
“原来如此，倒是彩瑛误会恩公，方才竟险些将恩公当作好色贪淫之人。”
险些曲解恩公心意，曲彩瑛心中不免羞愧难当，苍白的脸颊也微微泛红：“既只是个假名头，彩瑛自无不愿。”
季长青大喜过望，敛袖拱手道：“委屈姑娘了。”
“恩公言重，彩瑛不过是个被魏奎玷污过的声名狼藉的寡妇，倒是恩公娶了妾身，恐遭人非议轻视。”
曲彩瑛眼底掠过一丝黯然，温声道。
“姑娘十二重楼修为，可做威震一方的大仙人，何必自轻自贱。”季长青面色肃然，责备道：“奸人魏奎既已死，便让往事随风去罢！”
曲彩瑛如遭当头棒喝，积满尘埃的心境一扫而空，加之大仇已报，霎时间竟有酣畅淋漓之感。
“恩公此番提点如醍醐灌顶，恩公现下修为虽低，世事洞明的无缺心境却远甚妾身，彩瑛叹服。”
她碧色瞳仁凝望季长青，声音轻颤，既有感动又带着慨然。
“只是妾身一个人独镇两派力有未逮，五仙七望等郡中大势力岂会坐视我们独占三县。”
曲彩瑛轻蹙黛眉，不知不觉间她已完全站在季长青的立场考虑起来。
“我本是岚沧仙宗内门弟子，届时可让以鲨等三派归附岚沧，以为托庇。”
季长青早有考虑，并未慌乱。
巨鲨门与黑魔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青雨宗则干脆就是清雨宗曾经的弟子独立后所创建，铁刀帮亦半依附于博陵萧家。
岚沧仙宗本就是五仙七望中距离三个门派最近的宗门，这临近方圆十万里皆为岚沧势力辐射的范围。
但这三派的存在，就像契子一般深深扎入岚沧领地的腹心，岚沧仙宗对这些地盘自然不可能毫无芥蒂，只是苦于一直没有由头插手其中。
这次他若能以岚沧弟子的身份巧夺三派，再主动率众归附，可以说是给了门中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想必宗主只要不是昏聩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就一定不会错过机会。
曲彩瑛放下心来，对季长青的深谋远虑刮目相看。
事急从权，季长青与她一番商议，定于三日后于巨鲨门中举行纳妾之礼，将两人关系昭告天下。
告别曲彩瑛后，季长青便淌着软陷泥土，顶着漫天坠落的冷雨去寻杜若娘。
将近黄昏之时，雨势渐歇，季长青按照蒲雨涵所指的方位，来到了一处竹林。
将视角拉高从上空俯视，便可窥见竹林深处存有一片圆形的瑰蓝，像是一块熠熠生辉的宝石。
湖畔，孤坟。
季长青踩着沙沙落叶走近。
夕阳余晖洒在宁静湖面，波光粼粼，宛如碎金跳跃。
杜若娘静静地坐着，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仿佛大地镌刻出一抹哀伤。
她拿出红烛，小心翼翼地点燃，火苗在风中摇曳几下，最终稳稳地燃烧起来。
又抽出三根香，焰火舔舐着香头，淡淡白烟袅袅升起。
“阿爹，魏奎死了。”
杜若娘仰头灌下满口烈酒，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如同火焰在身体里燃烧，她眼神迷蒙，像是在享受这种灼烧到心底的感觉。
她旋即将另一坛酒缓缓倾倒而出，酒水汩汩，在墓前的泥壤蔓延，深深浅浅的泥陷坑像无声的泪窝。
风渐渐大了起来，吹乱了她的红发，夕阳渐渐没入地平线，整个世界被暮色笼罩。
季长青的脚步很轻。
他慢慢踱到墓前，蹲下身子，“砰”地一下打开酒盖，举着酒坛向墓碑一礼，满口饮尽。
“长青，谢谢你。”
杜若娘扭头看向他，嘴唇微微颤抖，红眸溢满了感激和罕见的温柔。
双臂环腰，野性美人的身体直接贴了上来，温香软玉挤压，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令人砰然心动。
被她这么紧揉着，口鼻间甚至能够清晰地嗅到宛若海风一般清冽的淡香。
“若娘，三日后我们成亲。”
季长青有力的臂膀回抱她，将她矫健的腰肢箍得很紧。
“少年郎，你未免太过心急，我刚成为巨鲨门主，便嫁与你做妾，这叫门人如何看。”
杜若娘身体微僵，游鱼一般轻而易举地滑出他的怀抱，多愁伤感的柔弱姿态顿消，呵呵笑道。
“岳父大人当面，九天神明在上，大姐莫非是不想认账。”
季长青扭头看向墓碑，语气悲愤。
“少年郎何出此言，我当初答应的分明是你成了东海之主，便任你予取予求。”
杜若娘拍了拍他的肩膀，操着纳闷不解的语气，反问道。
季长青瞠目结舌，炽热的目光扫过杜若娘的身子，咬牙切齿道：“至少该当给些利息吧。”
“想的美。”
杜若娘言辞转冷，呵斥一句，故意挺了挺露着半片雪白的浑圆胸脯，挑衅地斜瞥季长青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女人，这可是你自找的。”季长青面色一黑，心中恼怒。
这女人占着修为高深，丝毫不将自己这个未来夫君的放在眼里，竟然随口轻易赖掉承诺。
她野性难驯，如此我行我素，一点也无圣人教诲的三从四德的妇人美好德行，更无身为妾室的自觉。
莫说是辅助自己掌控巨鲨门，将来是否会翻脸不认账还两说。
既然如此，就怪不得为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