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
“阿弟还活着……唉,痴人说梦吧。”
总兵李同岩挥手斥退了传令亲兵,帐中左右不过文书两人,执戟士两人,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上万大军愈发急躁,派出去维持秩序的人手也越来越多,青兵在扬州城里吃香喝辣,他们却要在外苦等,前阵子其他总兵麾下已然传出了哗变的消息。
没过多久,将领亲自领着某人走进大帐,总兵李同岩只是看了一眼,就像是失去了全部兴趣。
“拖下去,斩了。”
“喏!”将领抱拳领命。
江禾拉上帐帘,然后召出长恨枪,对准将领后脑就是一劈,一吨半的沉重质量释放,转眼间脑花迸溅,整个头颅消失不见。
“来……”
呼喊尚未出口,江禾猛然挥动手臂带动长枪,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仿佛鞭子在空中抽击,长恨枪的重量配合明劲击在帐中掀起狂风,吹翻桌案,差点糊在总兵脸上。
电光火石之间,江禾推出长枪,撞死两名持戟护卫,自己虎跃而起,扑杀不远处的文书,等桌案落地,帐中五人皆死。
总兵李同岩没有慌张,抹了把溅在脸上的灯油,问道:“壮士,你想要什么。”
江禾平淡道:“你自称重病,宴请其他三位总兵过来赴宴。”
漫长的沉默。
李同岩抬头,一脸吞了粪的表情,他为将多年,当然能猜出对方接下来要干什么,各军寨拼命按耐多日,犹如火药桶一点就炸,一旦群龙无首,谁也止不住混乱。
“这件事真不可能。”
李同岩断然拒绝,心中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安排些人手护卫左右,只可惜青兵席卷北岸,江北四镇又因内乱回防,方圆千里再无战事,包括扬州城的抵抗在他看来也是笑话,根本不存在一支骑兵能直冲大营,威胁大帐。
倘若答应眼下的要求,任由对方杀死另外三名总兵,接下来他就只能和青兵拼命了,铁铎绝不会放过自己。
江禾握住枪身,伸直手臂,松开之时长恨枪下坠,没有半点阻滞地压碎了桌案。
“鉴于你弟弟死在城内的事实,我赌伱惜命,接下来我和你的距离不会超过三米,你可以试一试这把枪。”
李同岩起身,伸手抬枪,竟然纹丝不动,他卯足力气双手硬抓,结果没有任何不同,这杆枪的重量超乎想象,而这看起来同样代表着双方的武力差距。
李同岩眉头皱成“川”字,能挥舞这东西的是什么怪物。
“古有刺客鱼腹藏剑,今有壮士佯弟现枪,我认栽了,但你得知道,五万毫无指挥的乱兵,根本经不起几轮白旗铁骑几轮冲杀。”
江禾颔首,“我会刺杀铁铎,而你会成为忍辱负重,光复扬州的英雄。”
李同岩只是笑了笑,双方心知肚明,当下不过是看起来气氛缓和,只要对方敢离开军帐,他立马就跑,并调集本部精锐发起围杀。
……
翌日清晨。
亲兵营士卒进入帐中,发现了数具尸体,直接吓得面无人色,以为闹了哗变,但看见总兵还坐在正首,又很快冷静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现场。
几队骑兵外出离营,向其他三名总兵送去请柬,入城在即,众人本就要聚在一起,划分之后搜刮扬州的利益,这一次李同岩自称重病,无疑打乱了之前的默契。
大帐中,庖厨送来羊肉羹,李同岩大口咀嚼,吃得一干二净,丝毫没有生死操之于人手的窘迫。
三步远的地方,江禾怀抱长枪,闭目养神。
“壮士,你家在何方,说不定咱们还是同乡。”
“你说你为了骗我,不惜毁掉脸庞,实在太不值得,别说孤身入营,就算径直前来,这胆子也值得我扫榻相迎。”
“不瞒你说,我营中有几名美姬,都是以前扬州豪商所赠,个顶个的绝代佳人,不如你我兄弟二人把玩一番?”
……
李同岩絮絮叨叨,不断寻找破绽,他不想死,也不想和铁铎翻脸,等到了晚上,自己就真没回头路了。
江禾陡然睁眼,说道:“我只要铁铎的命,其他金银富贵、美姬佳人都得为此让路,你的絮叨毫无意义。”
李同岩皮笑肉不笑,“汤里有毒,你要是心情烦躁尝一口,我就成功了。”
江禾点了点头,淡然道:“你知道在某个限度之前,我不会杀了你毁掉计划,所以进行尝试可以理解,当然,你如果在请柬上做手脚,那咱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在我这边,他们三个要是不死,你就得死,顾全大局的人应该存在,但不该是投降的你。”
李同岩恼怒地摔了汤碗,他拿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没有一点办法,这家伙就算识破陷阱,也根本不曾动怒。
半晌,李同岩说道:“我真能成为光复扬州的英雄?”
江禾不语,他也没法打包票说一定能赢。
李同岩震惊道:“你居然连敷衍都不愿意?”
江禾敷衍道:“胜负对半吧。”
李同岩摸了摸下巴,审时度势,由于对方远超自己的武力,自己无法在保全性命的前提下安然渡过此劫,既然如此,不如彻底放手一搏,免得到时候功败垂成。
……
扬州城破,第六日夜。
三名总兵应邀前来,领头者名为高桀,原为明末大寇李自成部将,绰号翻山鹞,后来投靠旧朝,在江南拥立新帝被封为兴平伯,手中兵马两万,乃是降军四大总兵之首。
高桀率先进帐,看似爽朗的大笑:“贤弟可好,一别多日,为兄甚是想念啊!”
另外两名总兵同样迈入大营,随行亲兵安置在中军,摆出宴席招待。
李同岩艰难起身,剧烈咳嗽一阵,脸色煞白地招呼道:“高兄见谅,李某偶感风寒,引发旧疾,这次入城之事,可能还得与三位重新商议,城西富饶,我怕是无德居之。”
三人面面相觑,来之前他们都觉得李同岩所谓的重病不过是托辞,可现在看来貌似确有其事。
高桀像是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这点俗事,别伤了咱们兄弟感情,让为兄尝尝你营中酒肉罢。”
宴席很快召开,扬州庖厨名扬天下,酒过三巡,十二名淮河美姬入帐,个个体态轻盈,轻纱曼舞,妩媚多姿。
李同岩端坐正首,营中几名宿将敬陪末席,几曲舞毕,淮河美姬轻轻柔柔地来到总兵们身边斟酒。
李同岩说道:“三位兄弟,而今我便直言了,城西区坐落一间粮仓,足够八万大军三月之用,不过前几日已然烧毁,但在何家坟地下,仍有一座粮仓不输分毫,乃是史尚书守城的倚仗之一,有粮就有兵,我愿意拿这座粮仓,换战马三百匹。”
宴席间的刘总兵目光闪烁,之前亲叔刘太保曾经出城找上门来,他曾经仔细询问城中粮草军械的驻地,却并未得知什么地下粮仓。
高桀眯起眼睛,“李兄弟,这粮仓莫不是在铁铎大人手中,你可别诓骗我等。”
一时间,几人各有心思。
李同岩不紧不慢道:“来人,将粮仓地点送给三位大人过目。”
一名甲士恭敬地托着木案靠近。
李同岩见对方离开自己身边,脸色几度变换,最终长叹一声,重新坐实位子,大帐之中不过十几丈地,这三人还没意识到,自身正处于虎豹的地盘。
近身三步之内,甲士陡然抬头。
高桀心中一跳,这种想要杀人的眼神他见过太多。
江禾甩击手臂胳膊,发出清脆的炸响,势如破竹一般,长恨枪唤出,奋力直刺。
近身枪·蛟龙出海。
明劲炸开,枪端刺穿高桀胸膛。
“贼子,焉敢犯上作乱!”
旁边膀大腰圆的亲兵首领怒吼一声,顾不上思索对方从何处掏出的长枪,当即挥动铁锏当头砸下。
江禾抽枪横扫,击碎铁锏,顺势打爆了亲兵首领的头颅。
变故突如其来。
刘总兵拔腿就跑,贴身扈从断后。
当他跑出大帐,却发现自己带来的亲兵们一个个口吐白沫,倒在外面的酒席桌案上,场面一片混乱。
一杆长枪飞来,带起震耳欲聋的破空声,一枪轰碎刘总兵的心口。
大帐里,诸位宿将惊骇欲绝,高桀和刘总兵身死,仅剩的颜总兵也被打断了双腿。
李同岩起身,拽着哀嚎不已的颜总兵来到宿将们面前。
“一人一刀,谁也不许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