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脸色骤变。
“...汝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还是说汝觉得戏弄朕很有趣吗？”
“不...我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至少在我所知晓的范围内，机械与肉体结合是做不到的，但是。”路明非坚定了想法，“您的那些科技有几分用在了民生之上，您统治的帝国真的比这里更加繁荣昌盛么？”
“如果不是因为吸收了这座城市的电力，就算是你现在所处的高度也能看到几十公里外的耀眼灯光，换句话说，是你剥夺了本来应该由平民主导和享受的权利，然后贯彻以自己施加的恩惠的名义，迫使他们感恩戴德地匍匐在你脚下！”
眼看着秦始皇脸上愈发阴晴不定，路明非却越说越激动，他的文科比理科强，但也只不过不是垫底的程度，但在见证过皇帝动用灵基改造的那些失去人格的机械人之后，他由衷地感到愤怒，他作为人类绝不承认对方给出的定义。
“说到底，长生不老也好，抛弃会衰老磨损的肉体也好，都只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只不过是借由武力达成统治的帝国，你又凭什么将其当作所有人的愿望强加在他们身上？因为你心目中的子民就只是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知识，盲目地苟活着为你的王宫搬运材料的牛马，对吧？！”
“住口！”
皇帝震怒道，他身后的光圈竖立，仿佛某种武器，已经对准了这个出言不逊的少年。
“匹夫安敢直面朕之威仪，不过是根基朽坏的个体罢了！汝之同胞十分赞同朕的做法，那些士兵也是心甘情愿为霸业奉献的，汝所说的不过是一个人的臆想罢了！”
“是么？那你大可问一问，你的御主...或者说你的臣子究竟认同的是人类还是其他的身份，据我所知，光是将思想从奴隶的桎梏中解放出来便花费了上千年时间，凭什么因为一个英灵殿里的存在倒退回去，就算是皇帝，你难道不觉得很可笑么？！”
“看来，你们是打算与朕为敌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摄人心魄，带着能够逼迫对话者重新思考立场般的力量。
“是，尽管你的丰功伟绩已然彪炳千秋，也不意味着适合重新出现在这个时代。”路明非在心里呼唤着自己的英灵，“该把世界交给你曾经的子民的后代了。”
......
这或许是路明非一生中最慷慨激昂的时刻，尽管他也许不是那个与英灵战斗的角色，但多出来的那份与英灵产生的交集，使得他对这种特殊的存在完成了祛魅，至少，他能说出自己的不认同，这便足够回应昂热以及大家的期待了。
而他的英灵也听从召唤现界，少女挽着琵琶缓步从虚空中踏出，直面着初代皇帝毫无惧色。
这么说来，杨贵妃怎么也算是切身了解过帝王威严的，恐怕在她看来，那也不过是一个地位稍高的男人罢了吧，路明非想道。
“master，你要保护好自己哦，这里就交给玉玉吧...失去民心的皇帝应得的下场，咱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杨玉环轻轻拨弄琴弦，音波划破空气，在秦始皇的水银屏障上留下一道凹陷，后者也从刚刚的对话中回过神来，眯起双眼，更添了一份威压。
这还是昂热和楚子航第一次见到英灵的模样，在传说与后人的想象中，逐渐被神圣化的历史人物借着生前与自己留下过特殊联系的物件进行的战斗，就好像关公战秦琼一般荒诞的舞台剧，难以从中理清逻辑，但彰显的力量却实实在在地震撼了原本作为这个世界人类一方最强战力的他们。
就算是阅过千帆，生平跨越整个20世纪的老者，此刻摆弄着折刀的手也不禁迟滞了一瞬，他不禁在心里产生疑问，如果是面对英灵的决斗，拥有时间零的他全力以赴，又能在其中做到什么地步呢？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与帝王之间的攻防，频率之快已经达到了他集中注意力才能看清的程度，他也在亲眼目睹的事实中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绝对要控制英灵对这个世界产生的影响。
......
方崎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对决，意识到之前姜郑旭并没有夸张说辞，他所碰到的少年召唤的英灵确实非同寻常。
在通过与始皇帝的交流中他也跟路明非一样知晓了英灵的分类，而当他听到对方并不在那七个基础职阶当中，而是凌驾于其上的裁定者时，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这也是他肆无忌惮地推举共鸣仪式的原因。
毕竟对于大部分英灵而言，不仅在灵基规格和魔力储备上都远不如始皇帝，而且在职阶相性上更是无法匹敌，方崎谷根本没想过还有什么英灵能对这位皇帝造成伤害。
但直到现在，秦始皇似乎还没占据明显的上风，他还没使用宝具，也没将灵基解放出来的长城与阿房宫投入镇压当中，重新恢复谨慎的方崎谷不想因为其托大而输掉这场战争，所以他动用了自己的权限。
至少，那些植入了尖端科技的改造军队，能够提供一些助力，将这些观众打扫干净！
......
“...汝的力量不像是普通少女能够持有的，既然朕都已经毫无保留地暴露了真名，那么动用一下英灵殿赋予朕的技能，也未尝不可吧？”
秦始皇没有给出拒绝的可能，作为ruler，真名识破是天生的技能，只不过常态下他根本不屑于使用罢了，但这个明显是汉人后裔的少女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伸手挡开琵琶拨，将两根手指从双目前划过，立刻，杨玉环的名字在她头顶浮现出来。
“原来朕的秦朝覆灭以后还存在着新的王朝啊，贵妃么，都是些不争气的后代搞出的头衔。”始皇帝略带遗憾地评价道，如果可以，他大概想跟另一位身份相同的帝王一决高下，而不是应当被怜香惜玉的女孩。
他当然明白英灵之间战斗的残酷，但在识破对方真名之后，在他心里结果是毫无悬念的，亲手抹除一名因为容貌倾国倾城而背负着王朝衰落的罪过的少女的灵基，多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只是...事情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当皇帝准备收起神通，了结无谓的战斗的时候，杨玉环头顶的名字突然燃烧起来，随即化作一团灰烬，又凝结成某种无法理解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