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柔带着孩子回霍家后,关瑾又在朱提等了许久,才终于在7月时,收到皇帝的召令,赶赴成都。
他知道,皇帝必然不长久了。走前又和兄弟马修、蛮王孟虬交代,让他们在朱提待命。
带领孟綝、孟衷两兄弟,护卫数百奔赴成都,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也许是老天爷也在帮助关瑾,从朱提到成都一路北上,过水翻山,一路上都顺顺当当,没有什么风波。
阴雨天都没有遇见多少,就是天气有些炎热,其他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一直到了江阳,他们发现路边民众多衣衫褴褛,有部分脸颊都饿得凹了下去,所谓民有菜色。
一路走,关瑾脸色就越阴沉,陈公去世不过数年,民众竟然饥馑成这种样子。
陈抵这个尚书令在关瑾眼中,大体是合格的,虽然没有继承许靖宽仁大度、公忠体国的品格,也没有学习董允清正廉明、刚直不阿的风骨。
反而不守成规,与黄皓内外勾结,一味迎合皇帝的享乐欲望。
但是他却一直按照“蜀汉四相”所定下的基调走,虽然一直亲近黄皓,但在他执政期间,黄皓被压制,各种事宜也基本维持的原状。
陈抵或许不是一个贤臣,但皇帝就如此,能做到这份上也能够理解。
如今尚书令是董厥,这个人是妥妥的战争派,朝中能用的人唯有诸葛瞻和樊建,又有黄皓乱政,对于底层民众不管不顾,才有这种乱象。
一路北上,近成都地区,这种情况终于少了一些。
终于到了成都,在落日余晖下,古老的城墙散发亘古的气息,帝国衰败的气象一览无余。
蜀中是天府之国,在紫色的沃野之上,民众们如同蚂蚁一样在土地上耕作,益州派不断突破底线,试图将大汉帝国拉入深渊。
单刷天下大势,葛公的这条路,真得能走得通么?
在成都城关闭之前,关瑾一行人如同先辈一样进入其中,汇入这时代的洪流之中。
对于关瑾来说,回成都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回家,虽然关索已经去世,但关氏依旧是家。
关彝早就知道关瑾今日到成都,他特意早从官署里下了个早班,带着众多仆从买了好酒好菜准备招待。
张氏中来得人并不多,本来张氏也有好多人回来的,原本说关张一起合办,但叔父张绍以人太多推托了,只派了几个代表来参加宴席。
在关氏众多子弟的接风洗尘下,大堂哥关彝带着关瑾在一块边走边消食。
谈话中,对于关、张氏的未来很不看好。
“陛下身体越来越差了,这更给了黄皓胡作非为的机会,前不久大将军建言让我和廖化将军去支援汉中,他黄皓竟然用鬼神蒙蔽陛下,还说我等危言耸听。”
关瑾早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陛下的病积重难返,等到太子上位,必然会清溯寰宇。”
“子瑜,你知道了?”关彝看关瑾丝毫不惊讶,问道。
“太子同我说了。”
“太子同你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也是好事。”
关彝停下脚步,踌躇片刻:“叔父家似乎已经与我家离心了,叔父前不久,竟然广邀谯周等人于家中流水作宴。”
关瑾叹了口气,他明白张绍历史上是个十足的投降派:“叔父出生在繁盛的时代,没有经历过颠沛流离,也没有行军打仗的经历,不知道创业的艰难,也能够理解。”
关彝嘲讽“呵呵”一笑。
“三爷爷勇烈无双,嫉恶如仇,如果听闻叔父如今的所作所为,怕是要爬起来捅他几十个窟窿眼。”
关彝十分看不起张绍,虽然是长辈,但谯周是妥妥的投降派,跟他沾到一点,都是侮辱他关氏的门楣,而张绍竟然主动邀请。
众所周知,关张亲如兄弟,张氏把脸凑上去给人家踩,关彝能有好脸色才有鬼了。
对此,关瑾只能摇头。
“大汉如今的光景,在大族眼中已经很清楚明了了。”
关彝愣了愣,良久,叹了一口气。
“真的没有办法改变了么,大弟你天纵奇才,又有逆天改命的天赋也不能改变么?”作为体验过【睹始知终】的人,关彝十分清楚那个天赋的可怕。
关瑾长叹一声,“有,但万分之一的概率,如果想要成功,估计得死伤无数,甚至你我都要在这洪流中死去。”
关彝喃喃自语一阵,叹息道:“只要大汉能够复兴,我这身躯许国就许国了,如果真能我这一腔热血换来大汉的复兴,我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如果大汉多几个像堂哥你这样的人,大汉也就不会这样了。”
关彝拍了拍关瑾的肩膀,手指了指天:“天不改变,有再多我这样的人,大汉也没有希望。”
说完,拍了拍关瑾的肩膀,默默回头:“大弟,早些休息吧,过几日才有得忙了。”
关瑾看了看已经漆黑如墨的夜空,慢慢地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快了,天就要变了。”
第二日,家也回过了,自然是要去拜访一起长大的太子刘谌。
关瑾刚到太子府门,迎面几个人,待走进仔细一看,刘谌、诸葛瞻、张遵、张谦、黄崇、邓良。
刘谌就迎了出来,身后几个人也笑着跟上,一把抱住关瑾:“子瑜,你终于回来了。”
关瑾正要行礼,刘谌一把拉住,“快些进去吧,我们已经在这等了好一会了。”
关瑾笑着应下,他自小和刘谌一起长大,和诸葛瞻、黄崇是同门师兄弟,一起拜入蒋琬门下。邓良是邓芝的儿子,如今的驸马,也是关系亲近。
至于张遵、张谦,都是他兄弟,前一个是大叔父张苞的独子,后一个是小叔父张绍的次子。
酒过几巡,刘谌脸上酒红,酒杯也摔得“砰砰”响,发出牢骚:
“父皇最近越来越不管事了,甚至连早朝都不上了,让那个小黄门宣布一声就了事。前几日我去求见父皇,那黄皓竟然还在旁边胡说些话,真是该杀。”
邓良在刘谌刚说话时,就谴退了周围服侍的仆从。
诸葛瞻上前去扶住刘谌,将其手中酒杯放下:“殿下,你醉了。”
刘谌迟疑片刻,扶着诸葛瞻站了起来。
“唉,我哪里醉,不过是心里痛苦罢了,看着昭烈皇帝所开创的基业,逐渐滑落深渊,我心痛啊,也就当着你们的面才敢畅所欲言。”
几人也不敢多言,只能听着刘谌把剩下的牢骚说出,才叫仆人把刘谌扶去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