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辛并不是一个宽厚温和的好师父,对待鹫儿她就像是在完成昭节皇后下达给她的任务一样,一丝不苟。
鹫儿也是个不服管教的徒弟,面对任辛的教导和训练,只能咬紧了牙,敢怒不敢言。
师徒两人一个严厉冷漠,一个顽劣倔强,针锋相对。但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却成为了对方不可缺失的存在。
演武场上,任辛单手化解鹫儿的招式,几乎是碾压式的将鹫儿打翻在地。
“面首的儿子果然没用!”
鹫儿听到这句侮辱性质的话,愤怒爬起,向任辛再度攻击而去。
“别人一激你,你就自乱阵脚?我教你的那些东西都忘了?”
“再来!”
任辛的一声声冷喝成了鹫儿变强的催化剂。
夜色如水,月朗星稀。
鹫儿策马奔驰,试图逃离任辛的掌控,这样的生活他受不了了。
任辛得到手下传来的消息,鹫儿已经逃走,此时正值狼群迁徙之际,三五成群一同行动,以鹫儿的身手必无活路。
“救命!救命!”
数十只狼包围了鹫儿,碧绿色的兽眼狰狞又可怖,鹫儿浑身颤抖,大叫出声。
就在鹫儿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任辛冷冷的训斥声传到耳畔:“告诉你多少次了,对敌之时,不许闭眼,当耳旁风吗?”
鹫儿惊喜交加,忙睁开双眼,只见任辛那单薄的身影护在他的身前,像是护着一只小狼崽子般。
“师父!”
“闭嘴!”
任辛严厉的话语回荡,只不过这次鹫儿却感觉到那严厉之下的温柔。
任辛挥剑阻挡狼群,身后带着鹫儿,狼群实在太多,任辛忙着砍杀两侧的狼,无暇顾及身后,一只狼盯上了任辛的后方。
鹫儿下意识的挡在任辛面前,被那狼咬住了腿。
任辛一掌劈死偷袭的狼,见鹫儿抱着腿疼出满头汗,便在鹫儿面前蹲下,道:“上来。”
鹫儿犹豫了一下,攀上任辛的背部,她的背很纤细,很单薄,但对于那时的鹫儿来说,却给了他十足的温暖与力量。
任辛揽着鹫儿驱马离去,鹫儿的泪水不停地流淌,任辛不耐烦的说道:“不许哭!再哭我就杀了你!”
鹫儿抱紧任辛,紧紧的不放开,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师父,你别离开我...”
任辛望着鹫儿痛哭流涕的模样,虽不耐烦,但还是动作轻柔了些。
几年后,鹫儿已经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而任辛在朱衣卫中也步步高升,做了绯衣使。
两人的关系却是亲近了不少,尤其是鹫儿老是喜欢黏着任辛,赶也赶不走。
演武场。
“师父,我赢了,你赏我什么?”
迎着剑光,鹫儿望向对面的女子,日光映在她雪玉般皎洁的脸上,寒冰的黑瞳子里映着一脉柔光。
“青云剑,送你了。”
任辛将自己贴身携带的青云剑送给了鹫儿,鹫儿拿到手打量了一番,语气颇为嫌弃的说道:“就这个啊?”
“娘娘赐我的,前朝天陨铁所制,还嫌不够好?”
鹫儿一听是昭节皇后赐给任辛的,便喜不自胜,他知道师父素来敬重昭节皇后,更何况青云剑是师父的贴身之物,便更加满意了。
“谢谢师父。”鹫儿脸上浮现灿烂的笑容,一颗小虎牙微微显露,展示出少年的几分可爱。
任辛却皱了皱眉道:“少说话,嗓子跟公鸭似的,真难听。”
鹫儿听到任辛的话并不生气,他早已习惯任辛的冷言冷语,虽然她冷漠但对他的关心却是真的。
“师父,我刚才还有一招不明白...”
鹫儿跟在任辛的身后,亦步亦趋。
鹫儿坐在任辛的腿边,脑袋靠在任辛的膝上,仰头望着任辛,眼神之中尽是孺慕与温存。
任辛道:“从明日起,你就不必再来了。”
鹫儿下意识的就要听从,可回过味来才察觉不对,“不来了?什么意思?”
“你既已能胜了我,日后只需自己练习,娘娘已经为你安排了名师,以后,你就进太学念书吧,在那里好好学学文韬武略,将来封侯拜相...”
鹫儿已经察觉到不对,忙站起身道:“我不去,我才不要去,我只要您。”
鹫儿的目光望着任辛,带着依恋。
任辛道:“你是长公主的儿子,娘娘自会替你安排前程,以后朝堂之上,自有你的位置...”
“我才不要什么皇后的安排,师父,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不要我了,你跟我娘一样,随意交代一句,就抛下我不管了!”鹫儿抱着任辛的腿,哽咽道。
他的泪水沾湿了任辛的衣裳,任辛皱了皱眉,但还是温和说道:“听话。”
鹫儿越发抱紧了她,“您不要离开我,别不要我!”
任辛脸色一沉,她算不得脾气好的人,刚才已经耐着性子抚慰了他好一会儿。
见鹫儿还是一副可怜样,任辛回首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飞身上马,叮嘱道:“好好念书,要是不听话,我回来饶不了你。”
草原绵延起伏,鹫儿望着任辛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咬了咬牙道:“好,你们都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你们!”
长公主病逝,鹫儿前去侍疾。
任辛完成了朱衣卫交给她的任务,回来便听说了长公主去世的消息。
他去公主府探望鹫儿,可是在门前等了许久,都无人前来应门。
“公子也太不懂事了,一个口信都没有给您留就走了,枉费您不顾伤势赶回来。”
任辛望了一眼府门上悬挂着的红灯笼,“算了,他是奉圣命。而且,他也已经长大了。”
任辛策马离开了,她没有想到的是,鹫儿一直在暗中看着她,只是心中还生她的气,不想出去。
殊不知就是这一赌气,错过了他们最后一次相见的时机。
熊熊烈焰吞噬了邀月楼,烧透了那一晚安都的夜空。
鹫儿颤抖着身躯,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一幕,一块烧焦的牌匾落在他面前的地上,牌匾上‘天牢’二字清晰可见。
“师父!”鹫儿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找到她,找到任辛,找到她的师父。
身手一众侍卫拉住了他。
“放开我,我要救师父,师父!”
鹫儿眼睁睁的看着天牢的火势越来越大,直到吞噬了所有...
使团驿馆。
谢南州皱着眉思索着刚才传来的情报,任如意望着他这副样子笑了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谢南州吐了口气道:“你看看吧。”
任如意接过情报,扫了一眼,美眸一闪,“鹫儿,他在调查使团?”
“看来我低估了李同光对你的熟悉,他已经开始怀疑了。”谢南州无奈道。
李同光比他想象的要聪慧,也更敏锐,仅仅从一个背影便有了怀疑,可想而知他对任如意的身形是多熟悉。
“我和他一起相处了不少时间,算是陪着他一起长大的,我也没想到他没看清我就已经怀疑了。”任如意道。
谢南州笑了笑,道:“无妨,到时候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和他相认吧,这件事我不插手,交给你了。”
李同光是任如意的徒弟,在安国有着不小的地位,进入安都借由他可以更方便行事。
看着谢南州信任的目光,任如意道:“知道了,几年不见,也不知道那个混小子变成什么样了。”
谢南州笑而不语,李同光的变化可不是一般的大,不仅和初贵妃搭上了线,还成了初国公的女婿,还在长庆侯府密室里挂满了任如意的画像,聊表思念......
他并没有打算将这些事告诉任如意,一则他没有那么无聊,二则他想看看任如意到时候知道了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