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雪花在寒风的裹挟下,肆意纷飞,已经铺上厚厚一层。
“这天真冷。”
县署内,刘林将一件深蓝色大袄披在身上,面前火塘内木炭烧的劈啪作响,不时有小火星跳出,忍不住感叹。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汉朝冬季的严寒,如今距他离开郯城过去了大约一个月。
平日在县署里,或是喊郭嘉一道处理政务,又被刘良叫去处理百姓的家长里短,有时甚是被陈到抓去缉贼捕道。
一天天不得安生。
这雪下了有段日子,盯着不断跳动的火星,刘林陷入了一片沉思。
初平二年发生了不少大事,如袁绍、韩馥会以献帝年幼,且又被董卓拿捏在手,欲废献帝,推幽州牧刘虞为帝。
不过,最终还是落空了。
记忆中,倒是这一年,袁绍成为了最大赢家,听从逢纪计策,利用公孙瓒出兵为由,借机占据冀州,麾下文臣武将如云,号称“带甲百万,谷支十年”。
一跃成为家底最为雄厚的诸侯,自领冀州牧,以韩馥为奋威将军。
想想,都令人会在睡梦中笑醒。
“县尉可在?”
迷糊间,刘林像是听到有人在喊自己,随后,又像是有一道紫色身影由门外走入,慢慢来到火塘旁。
“怎么,大白天就睡着了?”一个声音笑道。
“原来是奉孝。”刘林揉了揉眼睛,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眨了眨眼,仔细问道:“是县中又发生了何事?”
郭嘉闭口不语,只是从怀中掏出两份公文,递到刘林面前。
“奉孝,究竟何事让你脸色又喜又忧?”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刘林随即拆开一封看了半天,嘴巴也立即张开,足足能放下一个包子。
“恭喜子衡,你已真正成为黄县县令一职。”
刘林面露惊讶,郭嘉偷笑说了一句,转而又恭敬作揖行礼,道:“如今你已成为一方县令,某作为主簿,是该称你一句‘主公’了。”
刘林面带笑容,难掩心中激动,急忙起身扶起郭嘉,喊道:“奉孝快起,快起,某可承受不了这一套。”
“此次有孔太守与郑经师的联名推荐,总算主公你这一年辛劳没有白费。”郭嘉正色道。
紧接着,他继续问道:“下一步,打算如何?”
就在郭嘉询问时,刘林迫不及待拆开另外一封公文,脸色瞬时变得激动,片刻间,却又默默无语,坐回主位上。
“这就是下一步。”刘林将手中的信件递给郭嘉。
郭嘉拿过信件后草草看了几眼,眉头耸起,口中竟也忍不住骂道:“焦和疯了?连这种话也敢信!”
“脸都不要了?!”
连郭嘉都能被焦和破防,刘林见了,苦笑一下:“咱们这位刺史,迟早有一天能把自己嚯嚯死!”
话音未落,刘林脸色一正,朝府门口差役喊道:“来人,去将太史慈、陈到、刘良等人请到县署议事。”
说完,便拉着郭嘉一起等候几人。
天空还飘着鹅毛雪,过了许久,几人陆陆续续赶到县署门口,彼此搓着手含蓄了一番,匆匆步入县署。
见到几人陆续进门,各个头上都披着雪花,可相比刘良这类文人被冻得直哆嗦,陈到、太史慈等人昂首阔步走来,丝毫不惧飞雪。
“我等见过县令。”几人进门后,躬身齐声道。
刘林一听,疑惑着瞟了一眼坐在左边的郭嘉,转头朝众人说道:“大家先行入座。”待几人坐定后,扫视一周。
“叔至,你怎知与他人呼某县令?”盯着陈到,刘林瞪眼询问。
陈到也不避他的目光,面带笑容,朗声道:“是奉孝先生说有好事,一旦县令今日招我等前来,必是升官了。”
紧接着,他又委屈道:“虽说输了一坛酒,可叔至心里高兴!”
见陈到说完,糜芳也忍不住,插嘴道:“你输一坛了酒,那某输了一桌迎宾楼的饭菜,找谁说理去...”
一坛酒,一桌饭菜...
刘林又偷偷瞟了一眼郭嘉,内心合计着他这是利用信息差,将这几人坑的团团转,自己还能吃饱喝足。
“好了!”听到几人还在纠结,刘林厉声喝止,继而说道:“某的确已受朝廷任命,担任黄县县令一职。”
“可是,今日唤诸位前来,不只为了此事。”说罢,刘林便让郭嘉将信函递给众人轮流看过。
刘林抬起头,目视几人询问;“诸位,看后作何想法?”
太史慈略微低头,沉默不语,刘良也别过头去。
一旁,陈到、陈刚脸露兴奋,陈到更是直接说道:“主公放心,某训练的军士,个顶个都是不怕死的汉子!”
“别说开春打,就是现在打,某也不惧!”
“叔至兄长说得对!”陈刚在旁映衬道。
对于陈到训练的军士,经过了几次战斗,刘林从未毫不怀疑其战力。
只是距离开春还有近一个月,军队调度如此频繁,焦和到底用意是什么,令其陷入沉思。
“主公莫忧!”看到刘林眉头微皱,郭嘉会心一笑,随口道:“焦和听信巫祝所说,开春后有天神庇佑,可动刀兵,才心生收复青州计划。”
“对于此战,主公可放心前往,不必担忧。”
郭嘉说的信誓旦旦,刘林觉得蹊跷,微笑道:“哦,奉孝有话可直说。”
“乐安、平原被公孙瓒以剿黄巾名义占住,自立田楷为青州刺史,两刺史并立,有违朝廷法度,于礼不合,必受他人唾弃。”
“何况焦和无论哪里都不妥,他都是公认青州刺史,如今以刺史之名,动员青州军士前去收复城池,师出有名,主公必须前往,否则会落以口实。”
“乐安、平原等地方临近冀州、兖州之地,能以战功坐拥一席之地,其人才、钱粮相较黄县,定可为助主公日后成事奠定根基。”
东莱郡虽地貌广阔,可与其他城池相比,毕竟还是资源太少。
经郭嘉一说,刘林觉得和自己想得差不多,眉心舒展,目光奕奕有神。
不仅如此,其他几人也被郭嘉说的感染其中,目露金光,恨不得现在就带兵出征,替焦和收复失地。
然众人没注意到的是,一向被称为老实人的刘良脸上划过一丝窃喜。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刘林侧过头,双眼直勾勾盯着刘良,仔细询问:“刘良,城内粮食能可供多久?”
被这么一问,刘良才缓过神来,从容说道:“回禀县令,目下黄县内粮库有过去七八成,且糜家家主还有一半粮食尚未送达,却也足以支撑到下半年。”
刘林脸色大喜,手中有粮,内心不慌。
转瞬,他又寻思自己究竟带多少兵马前去临淄汇合,倘若一旦带的军士过多,被焦和猜忌又当如何?
若是带的军士少了,万一在平原碰到刘备三兄弟,哪里打得过。
寻思好一阵,刘林心中有了主意,喝令道:“陈到、陈刚,你二人待开春后,点步兵二千,刀盾手、弓手各五百,合计三千人,与某一同前往临淄。”
刘林自己说完,不免叹了口气,幽幽道:“要是有骑兵就好了...”看来是对上次见到臧霸的骑兵,有点念念不忘。
然战马毕竟属于稀缺资源,现在也仅有几个人有坐骑,其他人更别说,郭嘉有时都是坐牛车在城中走动...
太史慈那匹白色战马,还是自带的。
此刻,陈到笑意盈盈,心想终于再有出手的机会,连忙与陈刚应承道:“诺”。
另一边,刘林又看了一眼郭嘉,淡然道:“奉孝,此次你与某一同前往。”郭嘉闻言也点头应允。
“刘良,你可派人预算粮草,至少支撑三个月以上,不可怠慢。”刘林吩咐道。
“诺”刘良应声道。
“既如此,大家都散了,天怪冷的!”
刘林眯了众人一眼,笑着说道,几人应了军令,也不再多做计较,径直离开了县署,唯独太史慈依旧纹丝不动。
“知我者,太史慈也!”
太史慈很是了解刘林,知晓他作战从来都会留有后手,所以当众人走后,太史慈站起身子,淡定道:“此次要去哪里?”
刘林低声道:“子义,附耳上来。”
县署内,二人一阵窃窃私语,在桌案上又涂又画。
待刘林将一切说定,太史慈抬起头,目光坚定,说道:“等你消息!”说罢,头也不回,冒着风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