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外静悄悄。
只能听到杨一清走路的声音。
“呦,说完了!”
廊下忽然传出刘瑾尖锐叫声。
杨一清转过身。
他看向刘瑾和谷大用。
刘瑾脸上堆着笑,张永站在后面,看不清楚表情。
“刘公公,你这是做什么。”
“能被陛下留饭的人里,杂家都没有过。”
杨一清明白刘瑾是阴阳,压低声音,“陛下歇息,声音小一些。”
“咱们几个侍奉陛下,算是身边老人,这些道理,杂家能不懂……”
不等刘瑾说完,杨一清直接离去。
看到杨一清不鸟自己,刘瑾皱着眉头,将谷大用拽到身边,“瞧见没有,被爷留膳,得意忘形了。”
谷大用和张永却没有回应这件事情。
朱厚照为加快自己了解大明的情况,几乎是达到奏疏不离手的程度。
刘瑾没想到,有一天皇帝竟会这般好学。
“爷,奴婢看到杨一清往内阁去了,想必是找杨廷和他们。”
朱厚照抬头看向了他:“什么意思?”
“奴婢想,应该是去串通什么事情了,奴婢要盯着吗。”
“不用盯,杨一清有处理西北马政的经验,准备让他去北直隶,查上一查,锦衣卫和东厂的渣滓,先帝朝积累太多,要清洗。”
朱厚照说完,继续看奏疏。
刘瑾心里有些慌乱,果然被自己猜中了,默默站了片刻,咬牙切齿说道:“陛下圣明。”
朱厚照看着刘瑾,“狗才,这件事属于机密,不要外传!”
刘瑾有些意外,到底是皇帝提醒自己早早脱身?还是说皇帝没有怀疑过自己跟厂卫有来往,只是平常提醒。
“爷和奴婢说的话,奴婢嘴巴严实,谁都撬不开。”
“爷,这锦衣卫和东厂,多年来藏污纳垢,奸贼甚多,败坏朝廷的名声,还打着爷的名义做了许多坏事。”
“要说最严重的,还是先帝朝的日子,先帝爷仁慈,让这些小人上蹿下跳。
不过,爷英明神武,是贤明之圣君,有了爷,奴婢对大明往后的河清海晏,很是期待。
奴婢愿意协助萧掌印,清查锦衣卫和东厂。”
朱厚照对刘瑾熟悉。
是个吹捧皇帝的坏人。
一个只对皇帝有用的坏人。
凡是交待刘瑾办事,给他一些权力,他肯定能办的妥妥当当。
不管什么事,这厮都有胆子和手段处理。
就是心术不正,控制不好容易反噬。
“萧公公给朕选了些人马,去豹房看看。”
“奴婢这就跟爷去。”
…………
焦芳今天不在。
杨一清到了内阁,只看到李东阳跟杨廷和在。
李东阳听说杨一清被官复原职后,准备前往真定,保定府清查马政之事,心里十分惊喜。
自己救杨一清出来,值!
官场沉浮,没有并肩作战的同伴怎么成。
杨一清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李东阳忍辱负重,刚正不阿,为了救他出狱,赞扬奉承刘瑾八虎,能屈能伸是大丈夫。
坐在角落的杨廷和,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杨一清被官复原职……杨廷和认为,是自己控制朱厚照控制的好。
同时,竖起耳朵听杨一清跟李东阳说关于马政的事。
王鏊却不参与。
意思是:我王鏊,不跟着阿谀奉承,也不巴结攀权,我只做好我臣子本分。
王鏊将儒家思想道德观念,贯彻到自己一言一行,这老头,坚硬倔强的像个石头,妥妥的老学究。
他认为,身为臣子,在这里讨论君王,不符合君为臣纲,偏偏还是性子耿直的老男孩。
对杨一清夸奖李东阳,有些不赞同。
总之李东阳帮刘瑾说话,写碑文,让他很看不起。
“陛下盛年,就能说出这样的见解,可见大明有希望,只是我们在这里议论陛下言行,很不妥。”
“哈哈,王公,你这……就是过于严肃了,陛下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表现,实在是令东阳欣喜。”
“西涯公,说到欣喜,我觉得陛下与以前……”
杨一清想起他靠近皇帝时,总感觉像和个陌生人说话,让他有种毛骨悚然。
“陛下微服回来,在南京落水受惊,性子难免成熟。”杨廷和转过身来:“陛下越发有明君之像。”
“哈哈,是你教的好。”李东阳赞赏杨廷和。
“哪里,哪里。”杨廷和嘴上谦虚不承认,但是心里骄傲,他那沽名钓誉的心理被满足。
…………
八月初炎热。
豹房的练武场地,都是汗流浃背的汉子,顶着烈阳,有条不紊的进行考核。
朱厚照坐在廊下,眯着眼睛看萧敬:“都是挑出来的?”
萧敬点头:“回陛下,都是老奴挑选的,只是老奴跟着先帝多年都不曾做过这些,怕做的不妥。”
“咣!”
这时,一个肌肉健硕的汉子徒手将石块劈开。
朱厚照道:“萧公公,你瞧瞧这些个,你做的很好。”
得到小皇帝认可,萧敬道:“老奴会严加挑选的。”
萧敬一直跟着弘治,也算是从小看着朱厚照长大,心里不免想起弘治看到小皇帝,会不会更欣慰。
只要萧敬在,刘瑾自己就跑到一边儿去了。
看到萧敬离开,刘瑾才小心翼翼过来,但也不敢打扰,他总觉得皇帝不像以前好糊弄。
其实朱厚照也懒得在刘瑾面前装,他得把刘瑾震住,免的刘瑾整天得意忘形。
搞不好出个岔子,在杨廷和死之前嘎掉了,自己上哪里去找新的工具人。
“将陆阎安排到锦衣卫。”
“爷,奴婢已经安排妥了。”
“那个御史宁杲,在北直隶怎么样了,不行让他滚回来,喊杨一清接手。”
“奴婢遵命。”
捕盗御史宁杲在北直隶,说是处理马政,但是大肆抓捕当地不愿意养马的农户,美名其曰:捕盗。
搞的河间,保定,真定,大名府对朝廷痛恨。
刘瑾才离开豹房,谷大用就凑上来道:“宁杲想让咱们给他侄子安排个官儿。”
“宁杲?他侄子那玩意儿,连秀才都考不中,还想跟一个举人争官儿做,杂家管不起。”
刘瑾抿了抿嘴,狭长而又犀利的剑眉紧紧的聚拢,表情阴沉。
谷大用道:“宁杲给刘公孝敬了一箱金子。”
说着拿出小箱子。
刘瑾听说有金子,看到是一箱金子后,脸色立刻好了很多。
“想顶替谁的官儿?”
“正德年举人,山东学子李九经,读了大半辈子,才考中这么个举人,也不是什么栋梁。”
“李九经是什么背景。”
“普通寒门学子,有个糟糠之妻,有个儿子十二岁,有个女儿今年十五,正在报恩寺等着朝廷安排官职上任。”
刘瑾点头。
既然是个寒门学子,还读了十几年才中举人,这官儿做不做都可以。
“告诉宁杲,再拿一箱银子,杂家就把那个李九经的官职,卖给他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