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逞,快快把天机灵液交出来!”
灰袍、蓝袍、白袍的各类修士,面上表情各异,齐聚于此围住中间一人。
那人粗服乱头、披襟散发,已完全没修士的掇弄束装形象,只剩嘴边的一缕叹息:“各位道友,天机灵液只剩这一壶,你们却有十余人,又要如何瓜分?倒不如让我服用了如何?”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天机灵液本属有缘人所得,我们自会进行有理有据来——”
白袍修士声音温和,却又咄咄逼人,双眸凝视严逞,不放过他分毫的动作。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修士色变:“妖魔来了!”
众人猛地回头。
只见得遥远的地平线上,黑魆魆、灰蒙蒙,乌天黑地一片的“黑潮”正在向着这边席卷而至。
严逞趁机拿出铜壶,那铜壶呈暗铜色,貌不惊人,就像平常人家的盛酒的器具,可其表面却刻印了无数的咒文——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
他拔出铜塞子,不顾其它,一口气把壶内的水液倒入口中。
那天机灵液在铜壶内摇晃似水液,可真正的入口了,却不像是水液,反而像是把团团火焰倒入了体内,严逞只觉体内轰然爆炸,仿佛无数的火焰迸发,浑身立时僵硬了起来。
白袍修士仿若觉察,又一回头,惊骇道:“严逞,你疯了不成?天机灵液不能喝下去,那将——”
他脸色变幻不定,见到严惩呆滞悬空,不免长长一叹:“终究天命不在我们,罢了罢了……诸位,天地大劫已至,既然不能幸免,却岂能坐以待毙?道友们,且与我一起斩杀那妖魔!”
众修们齐齐应声,目光转向袭来的黑潮,便在此刻,从天地上空之处,一道鎏光猛地洞穿云空坠星而降!
“太素神兵!”
众修只来得及惊骇出声一下。
天空中猛然出现了个刺眼的闪光,比那正午的太阳还要明亮数百倍。
在闪光出现的刹那,以众修的修为,也感到一阵强烈到极限的光芒直射入眼,不禁短暂失明,紧接着,雄威壮阔的火球凭空出现,巨大的烈阳迅猛膨胀,释放而出的威能绵绵不绝,所过之处,蒸发了周围的一切物体。
不论是袭来的“妖魔黑潮”,还是停留在此地的诸多修士,一概莫能逃离,被转瞬席卷而来的金光洞穿分解。
唯有吞服了“天机灵液”的严惩多坚持了一息,不绝如缕的炽烈金光,还是让其支离破碎,化作了茫茫灰烬。
黑寂空荡的太虚,一道光影不知从何而来,肆无忌惮地横穿掠射,倏地分裂作了四道,三道投向了人间,一道留在太虚。
“神……”
“人……”
“妖……”
“魔……”
赤心国,某处山巅。
有两位道人对坐而弈,这两道人颇为奇怪,一人脸上全黑,一人脸上煞白,犹如阴阳对立,连他们身穿的道袍,也是各自黑白分明。
阴道人下完一枚黑棋,笑着说:“贫道且给你说个故事,相传一万年前,有个人姓李名树,他进山砍柴,忽然听见奇妙的琴声,于是就迎着琴声去寻找,不知不觉间,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在这山林之间竟然出现了琼楼兰宫、玉砌雕阑。李树悄悄往内行走,见到前方的李子树下,几个娇俏的美人正在抚琴玩闹,李树一时看呆了,被几个美人发现。”
“那些美人问他,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李树回答,说听到琴声找来的,他见这几位美人不似凡人,遂问她们在这里干什么?”
“美人们笑着说,她们在这看守李子树。李树很奇怪,问她们,这李子树有何奇妙?居然需要几位美人照看?”
“美人们说,这李子树上的果子,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并非凡品。”
“李树听说此言,顿时苦苦哀求,他的娘亲眼瞎许久,前几日为了给他做饭,摸索的时候,一时不慎摔死了,他想求取一颗李子回去救活娘亲。”
“美人们本来不愿答应,可李树跪地不起,碍于此人孝顺,她们也只好摘了一颗李子递给李树,但却说,你想救的人,未必能救到。”
“李树拿了那李子,立刻返回家中,可他回到家才惊骇发现,家中老屋早已样貌大变,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他的妻子刚刚老死。”
“而他的娘亲别说尸体了,连坟头也早已不知所踪。没有办法,李树便把那颗李子塞入了妻子的嘴里,说来玄妙,老死的妻子不仅死而复生,还恢复了年轻,就如李树去砍柴那天一般样貌。”
阴道人这故事一说完,对面的阳道人指着他哈哈大笑:“这世上岂有死而复生之事?死了便是死了,让炼神真人来了,也断然救不活,你这故事终归只是个故事罢了。”
“那可未必,世间之大,难说矣!”
阴道人也是一笑,再度落棋:“譬如说,我这必死之局,活了!”
“啊!”阳道人仔细端详,立刻痛苦捶胸,“怎这必死之局,还能让你翻盘呀!”
……
……
龙华山,五福山居,已是深夜时分。
周围寂静如墨,不见动静,倏然,一道身影像是做贼心虚,扛着一麻袋东西,弓身踏步而行,眼看快到了茅房,这才喘着粗气把麻袋放下来。
若有灯火照明,就能看出这道人影的神色阴晴不定。
“抱歉了商游……这也怨不得我,谁叫你与我作对!以后秋分时节,我会给你烧纸的,你就安心去吧。”
嘴里念着抱歉,他却毫无多少歉意,甚至打算把人丢进茅厕,掩盖所有的痕迹。
他望着天上的乌空,稍作歇息,随后卷起袖子,刚要起身继续扛起麻袋,却错愕、惊愕、恐惧地望着地面——麻袋不见了?
麻袋去哪儿了?
装了一具尸体的麻袋,刚刚明明还在他脚边,怎么望了会天空,再低头就不见了?
一股彻底的寒意笼罩了他的心头,让他从头到尾如同被冷水浇灌,彻底僵硬了起来。
“你在找我么?”
突如其来的低沉声线,在他耳边骤响,吓得他刚要大叫,脑袋一疼,顿时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