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蛛无所谓,她对人类的感情了解也不算深入。
从女孩神情看出,她似不愿,才问黄兴为什么不挺身而出。
而黄兴告诉她那女孩是自愿。
愿又不愿,不愿又甘愿。
身为妖怪这数十年,她从未遇到过这种各掺一半的感情。
但又与她何干,两句话的干系。
便再上路,不多时就到了黄兴家。
这外城屋舍,好处便是能在屋旁清一片土地,用作耕种用。
黄父在深山活了那么多年,自然不会差了耕作的本事,那好几片菜地,都是他一人开垦,一人打理。
黄兴未进家门,就先看到了门口菜地里劳作的父亲。
“爹!”他一瘸一拐的上前,取下老汉身上一挑农肥,就往肩上扛。
他没什么靓丽的衣物,平日里要与城中那些人物打交道,会把那件粗衣洗得一尘不染,饶是小泥坑都要绕着走,就怕闹了身脏污。
而此时取下那担子,一下挑在肩上,桶中农肥飞溅,他却浑然不在意。
黄老汉只觉肩上一轻,一抬头,自己儿子的脸便浮现眼前。
“小兴回来了。”老脸上漏出一个笑容,望了儿子一眼“我去给你打碗水。”老汉就要往家里走去。
而黄兴却看着那菜园子。
“爹,家里这是怎么回事,闹贼了吗,或者是有难民流寇来偷蔬菜了。”
实在是地上那些沟壑的痕迹和那翻到的菜架太过抢眼,黄兴不得不注意到。再看蔬菜,已不剩几团。
“不是不是。”
老汉笑意不减,轻轻摆手。
“是国王来过了,这地里的痕迹,和别家的一模一样。事情在邻里传开,我把那些还完好的菜都挑去卖了,比平日里多卖了好些钱哩。”
“这地里的痕迹,人类不费一番功夫闹不出来,事情也蹊跷,你们就不怕是精怪在作乱吗。”
是小蛛主动开口,她在山中也知道,大多数人类都是怕妖怪一类的。
黄老汉这才发现儿子身边竟跟着一位姑娘,他并不认得,但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间。
那姑娘看他,像是山林在看他。
他与她对视,就像年少时百无聊赖,从树木的缝隙中,望向树林那一眼。
“这位是?”
黄老汉望向儿子,而黄兴已经在心中认定,这女子只为和他攀关系才谎说认识他爹,毕竟他爹就在这,也没说认识她。
“路上遇到的一位外乡姑娘,讨口茶水,我说我家就在附近,便带她过来了。”
黄老汉点了点头,儿子的事他向来不过问,看这姑娘温婉可人,还以为是儿媳妇。
他也没忘向这位姑娘解释。
“姑娘是外来人,想必不知道。我乌鸡国王有这夜探菜园的嗜好。”
“那大坑与挠痕是怪异可怕,但凡里面落两根兽毛,都要吓得人乔迁搬家。但里面往往睡的是我乌鸡国王,那痕迹,自然是因为国王功夫了得。”
“而被国王光顾过的菜园,蔬菜都能卖出高价。和平常也是一个味道,大家就图个高兴。”
“那国王有这么厉害吗。”
小蛛再问。
黄老汉依然耐心作答。
“老汉我只是个平头百姓,到这乌鸡国才堪堪三年,不知道国王有什么高明手段。”
“只知道地里粮食被征过税还能吃饱,院前大门不用关也能睡稳,饿了不会想着吃儿子而是去工作。姑娘你自是外乡来的,在这乌鸡国待上几月,便知那国王有什么厉害了。”
小蛛还在思索,便听见远处传来骚乱。
三人都被那边吸引了注意。
黄兴黄进士殿试在即,马上在这京城中也能算上个人物,多掌握点时事要闻有利而无害。
见人群汇聚在张贴告示处,便也走了上去。
一个光头捂着脑袋冲出人群,飞快的从黄兴身边掠过,向远处跑去。
黄兴分明注意到他眼睛似乎拧作一团,但跑起来躲避行人,却同常人别无二致。
而人群已经开始议论了起来。
“高僧开坛讲法?扯淡吧,乌鸡国哪来的寺庙。”
“你没看告示上写的吗,是远方行僧云游而来。”
“你还真信!那大全寺昔年如何作为,难道你忘了吗,陷的深的,哪个不是财破人亡,一直以为那寺院是空的,没想到还有和尚住里面。”
“还有那什么金身之法,说什么与佛主有缘就能修复残肢,简直扯淡。”
人群议论纷纷,有的不屑,有的将信将疑,有的想去看热闹。
乌鸡国商贸发达,也吸引了一些遥远地域的商人,也有信佛的,想去听一听那高僧讲法。
……
人群外面,一个老婆婆拿着篮筐,垫着脚往人堆里张望,想挤又挤不进去。
不多时,人群就散去了,只留老婆婆原地叹气。
小蛛观察了她半天,便上前搭话。
“婆婆,你是想在这卖鸡蛋吗?”
她那篮子里装的,赫然是一筐鸡蛋。
小蛛心说人类生活果然不易,那么大年纪了,还要趁人多出来卖鸡蛋。
老婆婆无言的看了小蛛一眼,脸上落寞之意更盛。
晚风吹过,老婆婆捏着鸡蛋的手也微微颤抖。
一脸沉痛与遗憾,她叹息着说:
“来晚了,让和尚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