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轩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觉得特别丑,可我贪恋人间。”
“我会忍不住跟在年轻人身后,想要分享他的生活,尽管我知道这份期待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判官竭力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做出一副怀念的样子,可这样子在狰狞的獠牙下显得有些违和,像是从哪里学来的,所以只会摆出这一副表情。
“每当他们去社神庙祭拜的时候,我都会幻想被祭拜的对象是我自己,我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心中高兴地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我想拥抱他们,尽管自己可能并不受欢迎。”
“但他们是那样的不安,他们怕我,不想让我靠近,不想和我分享他们的一丁点生活。”
“可我只是想离他们近一点。”
步轩终于不再沉默,“我听说,稀有祭品需要特定人按特定仪式送上智网,在你的诓骗下,青龙帮帮你抢来了多少稀有算法?”
判官伸出的手一顿,缓缓放下,语气也变得缓缓的,“这件事是有人指使我干的。”
步轩摇头,“是有人在指使你做事,但不包括这件。”
“特定的人特定的仪式对应特定的算法,你背后的人想要的只是烧死在火刑架上的孩子,要的是他们死去后形成的算法。”
“你说的那么可怜,可每一个进入灵界的人,哪怕是堕入魔道,也必定是心性坚韧的枭雄,我很难将你现在这个样子和他们对应上。”
判官依然不死心,“人是会变的。”
“金刚石变成一个软弱可欺的泥巴?”步轩笑了,“你到底想用什么样的信息差从我这换封神权呢?”
“你一个曾经的真神,在向我摇尾乞怜吗?”
判官僵硬的关节噼啪作响,良久,它咧开大嘴,“不愧是他选中的人,真可惜,本来还想省些力气的。”
“不不不,”步轩打断他的话,“我没有要和你打架的意思,想必你也不想提前暴露那些稀有算法凝成的底牌,这些东西应该用在它计划用到的位置上。”
判官盯紧他,“太有意思了。”
“还能更有意思些。”
“你识破了我的身份,还愿意和我一个镇物做交易?”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一个镇物思想不要那么狭隘。”
“我手染无数鲜血,我以人类为食。”
“很多人将‘道德’二字挂在嘴边,我不一样,我只讲‘道’,不讲‘德’,现在整个星域都是混乱不堪的,谁口中的‘德’才是真正的‘德’呢?还没个定数呢,那我又何必用别人的‘德’来定义我的‘道’。”
判官点头,“有理。”
“那么?”步轩询问。
“成交。”判官回答。
——
第二个出场人物是这场游戏中的NPC,扮演着追逐者的身份。
一个不断变换的迷宫,一批供人玩乐的羔羊,一批推动剧情的催化剂NPC,一场生与死的大逃杀。
嘘!
这迷宫是活的,一个大大的权字张牙舞爪地游走在墙壁间,正如笼罩在整片星域中的黑色触角,散发着权力的腥气。
嘘。
请保持安静。
请不要被我发现。
被选中的羔羊感到一阵眩晕,当意识逐渐恢复时,眼前的景象令他们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安。
他们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无边无际的迷宫中,四周的墙壁仿佛是由黑雾凝聚而成,模糊不清,时而闪现出令人心悸的线条光影。
每一面墙壁都在轻微颤动,似乎是某些生物震动的声带。
但他们听不见。
迷宫的构造时刻在变化着,宽阔的通道忽然缩小,逼仄的缝隙又悄然扩展,令人窒息的紧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羔羊们惊恐地相互打量,用眼神无声交流着,想选定一条确定的逃亡路线。
“这是什么地方?”终于还是有人抵挡不住心中的恐惧,颤声询问。
原本微弱的声音在狭小的甬道中来回反射叠加,终于变成雷鸣般的轰然巨响。
“这是什么地方?”
地面微微震动,蚁卒子们用毛骨悚然的低吼声回复了他们。
一对对猩红的眼睛逐渐显现,逐渐露出狰狞的面孔。
仅剩下人魂的孤魂外貌源于自身执念,多是印象最深的生前状态,如今他们被镇物控制,被恶念侵染,形貌自然也丑陋起来。
块块血肉被腐蚀掉落,滴在地上呲呲作响,它们扭曲而怪异,靠四肢爬行、靠牙齿撕咬。
灵智熄灭,他们终究还是彻底死去了。
羔羊们的心脏骤然加速,恐惧如同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他们的喉咙。
他们开始奔跑,四周的景象在慌乱中不断扭曲,仿佛迷宫本身也在享受这场追逐游戏。
他们呼喊着,求救着,但声音始终被困在原地。
这是一间屏蔽效果越来越强的回音室,外界只会传进来强化恐慌的信息。
反过来看,外界也是一间巨大的回音室,只会接收合适的信息,所以,他们的求救声怎么能传出去呢?
没有人打破的话,就绝无可能,因为他们没有权限。
“快,走!”一个年轻的羔羊尖叫着,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就在他们试图寻找逃生出口时,转眼间,后方的一个同伴便被变异的蚁卒子抓住。
顷刻间,羔羊的身体便被墙壁蔓延出来的黑影吞噬,所有意识尽数被吸收殆尽。
迷宫的环境也随之变化,墙壁颜色逐渐变得阴暗,似乎在反映着被吞噬羔羊们残余的深刻恐惧。
每个人的恐惧与绝望都被吸纳,构建起这场生死游戏的核心。
被吞噬的羔羊越来越多,迷宫的形状也愈加扭曲。
他们奔跑的姿态越努力,迷宫就越兴奋。
混乱意识混杂在一起声声嘶鸣,叠声尖叫。
生命的脆弱与迷宫的诡谲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嘘。
请保持安静。
请不要被我发现。
呀!
被我发现了呢。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