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岚书院的后花园有一处秋爽庭,顾名思义,秋季乃是它最为恢宏大气且极具观赏价值的时节。
高耸入云的银杏树,不仅能结出可强身健体的白果,还会飘下宛如蝴蝶般的杏叶。
那蝴蝶形状的红叶微微泛黄,在空中轻盈舞动,为江南的秋增添了独特的韵味。
赏秋在江北或许不算稀罕,但在江南却显得颇为隐秘。
非要白岚先生移栽来这几棵银杏,才成就了秋爽庭的美名。
秋爽庭的假山环廊中央便是赏秋亭。
亭中,众人正热络地谈论着闽王朱栩幼时的趣事,朱元璋似乎对这个侄儿的过往极为上心。
赵诚捋着胡须陪笑,心中暗自嘀咕这般便好,这般便好……
“白岚先生,皇上驾临白岚书院!”
梅新基大步流星地赶来禀报。
“啧!”
赵诚心道不妙。
朱元璋原本缓和的神色,瞬间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
蒋瓛则是一脸戒备。
朱栩站起身来,折扇轻拍手掌,神秘一笑道:
“赵员外,可愿随我一同见驾?错过此次良机可就再难有了。”
“咳咳!”
赵诚眼神询问麻衣老者。
片刻无声……
朱元璋一脸威严,沉声道:
“那就随他去瞧瞧,一睹龙颜的机会可不常有!”
赵诚凑到朱栩跟前:
“不过我这位老管家可否不跪?”
朱元璋一摆手,语气颇为不善:
“一介平民,见圣上怎能不跪!”
珠儿望着朱栩,心中忐忑不已。
朱栩依旧闲适恬静,始终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潇洒姿态,此时哈哈一笑道:
“赵员外,皇上是微服私访,您若下拜他反倒会烦恼呢。”
赵诚松了半口气。
蒋瓛仍坐在那里,自斟自饮。
庭外脚步声响起,众人纷纷侧身而立,蒋瓛在赵诚的劝说下也慢悠悠站了起来。
老朱眼睛依旧眯成一条缝,等着看这白岚先生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蒋瓛提刀护卫,时刻保持警惕。毕竟万岁爷的龙体,容不得半点闪失。
“快些将刀收起来,万岁爷面前,不得无礼!”
梅新基斥责道。
“宵小之徒!”
蒋瓛与他怒目相视,谁也不肯退让。
“你们这是作甚,快些恭敬站好接驾。”
好在有赵诚从中调和。
朱元璋咳嗽了一声,蒋瓛这才将刀放到一旁,垂手恭立在老朱身旁。
等到两个锦衣华服的魁梧汉子和数名贼眉鼠眼的侍卫,依次转到这边,朱元璋与朱栩同时瞪大了眼睛!
朱栩懊悔将此事交与珠儿与梅新基二人操办,如此重要的事情,自己不亲自把关审查,实在是失策。
来人并非他人,竟是流窜在琉球一带的海盗陈祖义。
只见他身着黄袍,而江宁卫郑江龙则身着官服在旁陪同。
梅新基洋洋自得,冲白岚先生连连使眼色,仿佛在说,您瞧,交给我办事,您放心就好。
这汪老爷多有气派。
原来,郑江龙正好来到白岚书院,梅新基便请随和的郑大人也来帮忙。
只是郑江龙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地就跟着来了。
四目相对。
“皇…皇……”
郑江龙差点瘫倒在地。
“郑爱卿,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假皇上走上前去,欲搀扶郑江龙。
郑江龙在衣袖的遮挡下慌张地推开了他。
随即,郑江龙望向真正的朱元璋,一时呆住了。
朱元璋冲他眨眨眼,郑江龙会意,并未戳穿这一骗局。
朱栩看在眼里,此刻只能期望这陈祖义不要信口胡言,否则自己也难以保他周全。
陈祖义本就是海盗出身,行事大胆无忌,此时更是毫无顾忌,向众人挥手致意:
“众位爱卿不必多礼,朕微服私访路过此地,正值中秋佳节,今晚一同饮酒赏月如何?”
得!这皇上倒是随和。
朱栩和珠儿面面相觑,不过看其面貌,确实有几分威严之态,像那么回事。
朱元璋已然处在暴怒的边缘,此刻强忍着不发作,就是要看看这假皇上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珠儿双手掩面躲在朱栩身后。
梅新基依旧得意忘形。
珠儿愁眉苦脸地望着他,心里却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轻重的活宝。
“来来来,大家来听朕给大家讲讲何为治国之道。”
这陈祖义果然如朱栩所料,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我老朱家子孙众多,被我分封到各地。我在世时,他们自然安分守己,我若不在了,局势恐怕难以预料。如今能相安无事,全仗着我的威严。”
陈祖义当海盗肆意妄为惯了,一旦开口便滔滔不绝,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的想法。
朱元璋听得眉头紧皱,心中恼怒,顺手拦下想要将其拿下的蒋瓛。
此人虽说满口胡言,损害自己的威严,不过所言也并非毫无道理。
珠儿时而哭,时而笑,只觉实在对不起先生。
珠儿向梅新基传达的意思完全被曲解了。
本来白岚先生想借此机会,向老朱表明自己没有反叛之心,谁知道这陈祖义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汝继续讲!”
朱元璋厉声道。
赵诚听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此刻两眼发直,心中不停念佛。
“怎么跟皇上说话呢!”
“就是啊,竟敢指使皇上!”
一旁伪装成侍卫的小喽啰不知好歹地说道。
朱元璋阴沉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看得郑江龙胆战心惊!
“放肆!”
蒋瓛向前一步,挡在老朱身前,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