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在偏厅中,朱栩与宋启贤二人反复思量着可能出现的情形。
“若那个蒋瓛在,只怕事情会棘手许多。”宋启贤将医书往桌上一丢,满脸烦躁:“此人心思缜密,惯于抓人下狱,任何蛛丝马迹都休想逃过他的眼睛。”
朱栩翘着二郎腿,悠然地抿了口茶:“蒋瓛我倒不惧,只是担忧那幕后隐藏的黑手。”
“你指的是朱允炆?”
“不管怎样,我总觉得不像。”
“那定是他伪装得极好,连你都被蒙蔽了……”
元妃莲步轻移来到偏殿,面上难掩欣喜,却依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姿态,盈盈福身:“二位神医,圣上龙颜大悦!吩咐妾身来传唤二位,要亲自询问太子的病情。”
朱栩二人连忙恭敬地拱手作揖,跟随元妃来到前殿。
大堂之上,朱元璋正襟危坐,一旁侍卫的果真是蒋瓛,还有一位身着官袍的老者。
吕妃在侧优雅赐座。
朱允文、朱允熥恭谨地站在堂中。
“回禀陛下,两位福州灵芝堂的神医带到,正是此二位,以那域外融血之法,注入灵物,再凭借精湛的针灸技艺,疏通全身经络,解表祛寒,如今夫君虽未痊愈,但脉象趋于平稳,实乃大吉之兆!”元妃微微下拜,眉梢眼角尽是喜色。
朱栩抬眸看向老朱,与在漳州时相比,他的白发又添了许多,面容更显憔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又惧又怜的复杂情绪。
“气血两亏,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宋启贤心直口快,脱口而出。
朱栩赶紧踩了他一脚,宋启贤疼得一咧嘴,慌忙闭紧了嘴巴。
蒋瓛目光如炬,不住地审视着两人,手握绣春刀,紧紧搭在左臂上。
朱元璋微微颔首,沉声道:“汝二人甚是不凡,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倒是让你们寻得了良方。”
朱元璋指了指身旁的老者:“这位是太医院使刘医奎,刘院使。初闻之时他还满心质疑,咱让他好生瞧瞧!直到方才还在叫嚷着巫医害人,如今可算心服口服了吧。”
刘医奎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二位所用的融血之法,凶险万分,只听闻苗疆萨满巫医有用蛊虫换食人血,以毒攻毒,救人性命,起死回生,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朱栩轻摇折扇,向宋启贤使了个眼色。
宋启贤向前一步,分别向朱元璋和刘医奎深深施了一礼:“不瞒皇上,刘院使果然博学广闻,在下正是向萨满巫医请教,习得了那蛊虫救人之法,这才在海外传教士的协助下,用这琉璃针管,仿其之术,最终得以成功,此乃仰仗陛下的……”
“闽王的什么?”刘医奎迫不及待地追问。
朱元璋与蒋瓛目光如电,老朱身子前倾,目光凌厉地紧盯着他。
宋启贤连连摇头,在蒋瓛冷冽的目光中,仓皇后退。
“自然是仰仗陛下的洪福齐天,以及先辈留下的精妙医术,才得以最终成功。”朱栩递了块手帕给宋启贤擦汗,抱拳恭敬说道。
朱元璋爽朗大笑,刘医奎虽满脸疑惑,却也不好再追问。
蒋瓛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斜眼打量着朱栩二人。
朱栩毫不退缩,迎上他的目光,仿佛有激烈的火花在两人眼中碰撞。
蒋瓛在朱元璋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朱元璋频频点头,蒋瓛重新侍立一旁,依旧目光炯炯地瞪视着二人。
宋启贤揉了揉额头,冲着蒋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蒋瓛面沉似水。
“太子之病,关乎国运,二位神医务必精心诊治,待日后太子康复,想要何种封赏,尽可同咱直言!”朱元璋声如洪钟。
二人赶忙跪地叩头谢恩。
朱元璋挥挥手,元妃上前将两人扶起:“二位神医无需多礼,陛下宽宏大量,有任何需求都可与妾身讲。”
“医者仁心,此乃分内之事。”宋启贤连连摆手,与朱栩相视一笑,总算放下心来。
“太子病情关键,我等先行告退……”朱栩抱拳道。
“且慢!启奏万岁爷,下官还有话要问两位神医……”
朱元璋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还有何话要说?”
“两位的法子虽立竿见影,这后续的调养,下官认为太医院更胜一筹!不如咱们比试一番,也好让陛下和众人瞧瞧究竟谁更技高一筹!”刘医奎语气坚决,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朱元璋目光一凝。
蒋瓛厉声道:“刘院使,太子乃是大明的继承人,未来的一国之君,岂容你们当作比试的筹码!”
宋启贤忍不住轻笑出声。
刘医奎眉头紧皱。
出乎朱栩意料的是,刘医奎毫不退让,继续辩解道:“蒋指挥此言差矣,下官一心为太子的身体着想,倘若下官输了,甘愿请辞,让位于贤能!太医院的声誉也不能就这般被埋没!”
朱元璋略作沉吟,面露犹豫之色。
“这个?”
宋启贤满心不快,大声说道:“抱歉,灵芝堂治病不许其他医官插手,否则,还请另寻高明……”
吕妃起身,仪态端庄地福了一福:“比试就不必了,家夫的病有两位神医照料便足够,一家有一家的规矩,多谢刘院使的好意,妾身二人心领了。”
元妃点头附和,这也是她的想法。
“倘若方子不当,延误了病情,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这二人不过是投机取巧,乡野村医,怎比得上太医院的深厚医术,若不能为太医院正名,下官无颜再留在此处!”刘医奎情绪激动,这番话让原本柔弱的元妃身形一晃,险些跌倒,好在吕妃及时扶住。
朱允熥此前几次欲为两位神医说话,都被朱允文拦下。
此刻朱允熥见母后受惊,再也按捺不住:“兄长!”
朱允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思索片刻,上前一步叩头:“启禀皇爷爷,父亲身体虚弱,此刻不宜临时更换医官。孙儿有一法,既能为太医院正名,又不危及父亲身体,不知当讲否?”
朱元璋微微颔首,听到朱允炆条理清晰的谏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刘太医目光咄咄逼人地盯着朱栩二人。
宋启贤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炆儿但说无妨。皇爷爷心疼你爹爹,无论是哪位神医医好了病,咱都重重有赏。倘若因比试而耽误了病情,可别怪咱严惩不贷!”朱元璋的目光威严地扫视众人。
刘医奎昂首挺胸,神色坚定。
朱栩微微点头,微微一笑,宋启贤则轻哼一声。
“近日来,天气变化无常。金陵百姓中,偶感风寒者众多,两方医馆各自开出方子,当众熬煮药汤,救助百姓,获百姓赞誉最多者获胜,如何?”
朱元璋沉吟片刻,朗声道:“此计甚妙,刘院使意下如何?两位神医,意下如何?”
朱栩与宋启贤对视一眼,两人微微一笑。
朱栩上前,自信从容地说道:“幸得殿下心怀苍生,心系百姓,灵芝堂愿意参与比试。”
刘医奎毫不示弱:“太医院自然也愿为黎民百姓出一份力!”
刘医奎对这二人的自信颇不以为然。
“哈哈哈!为百姓出力之事,怎能少了我燕王爷朱棣呢!父皇,此事交予儿臣督办如何?”
“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