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瓛听闻,顿时怒火中烧,心中愤懑不已。
在这山高皇帝远之地,闽王竟胆敢勾结山贼,打劫沿途行商,当真无法无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此行径,实乃猖狂至极!”
那黑衣首领,自称梅新基的黝黑汉子,闻言不仅未露怯意,反倒咧嘴笑了起来。
“你因何发笑?”蒋瓛怒目而视,声调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我笑你这外地来的呆子,难道未曾听闻闽王爷三只眼……”梅新基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话语几不可闻。
一旁的山贼见状,也跟着肆无忌惮地嬉笑起来。
蒋瓛气得浑身颤抖,双手握拳,若非护驾责任重大,需确保龙体无虞,他定要与这伙山贼一决高下。
要知道,他手中的绣春刀可不是吃素的!
“好了!”
那身着麻布衣衫、目光凌厉如电的老管家一声断喝,眼神同时扫向蒋瓛和这伙山贼。
“皇……黄管事恕罪。”蒋瓛强压怒火,躬身应道。
梅新基被这目光一瞪,不自觉地后退数步,身形踉跄,险些摔倒,幸得身后小喽啰及时搀扶。
这股无形的威压令他心颤不已,手中原本紧握、闪烁着弧光的黑色长棍也不自觉地垂落下来。
虽说仰仗先生所授的技击之术和这雷电棒,面对先前那些高手,他得以偷袭得手,险象环生,但此刻也未曾让他内心如此惶恐。
仿佛对方的只言片语、一个眼神便能瞬间取了他的性命!
相反,见到梅新基等人的这番表现,眼眯成缝的朱元璋神色未变,不见丝毫惊讶。
“去取百两黄金给这位将军。”朱元璋语气平静,挥手示意。
早有侍卫双手捧着包好的金元宝上前,红布中透出耀眼的金光,在阳光下璀璨夺目。
一众山贼瞬间两眼放光,贪婪之色溢于言表。
梅新基笑意盈盈地示意手下去拿,自己却踌躇不前,只因看到那个老管家便心生惧意。
小喽啰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良久也不敢上前。
好在朱元璋再次挥手,侍卫便毫不犹豫,眼睛都不眨一下,将一包沉甸甸的金子抛了过去。
蒋瓛斜睨了一眼那包金灿灿的东西,冷哼一声:“算你们这帮草寇走了狗屎运,什么闽王爷三只眼,不过是官匪勾结的勾当,即便在这荒僻之地能横行一时,若是在京城,哼!”
蒋瓛在京城时,那也是监察百官的厉害角色,亲手抓进去的省级官员数不胜数。
那小喽啰战战兢兢地接过金元宝,打开给梅新基看。
梅新基看到金子,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脸上映出黄澄澄的光芒。
蒋瓛见梅新基等人那副贪婪嬉笑的模样,脸色铁青,却也只能冷眼旁观,心中虽恼怒,却一时拿他们毫无办法。
梅新基看着他的眼神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怜悯。
这伙山贼得到了这么一大包金子,交头接耳,兴奋不已,难以掩饰内心的贪婪,一时却又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置。
梅新基仔细观察着这名麻衣老者,还有他身后的一众粗壮汉子。
这些人个个筋骨粗壮,孔武有力,十分骇人,太阳穴高高鼓起,腮帮子鼓胀,膀阔腰圆,五官端正,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还是这位老爷识大体,一看便是做大买卖的。照例是要带你们去书院的,不过依你们的情况,我们还得商议一番。”
梅新基的视线始终不敢离开老管家,悄声与一众小喽啰退到林子里,围成一圈,小声商议起来。
“是何书院?喂!”蒋瓛见他们神神秘秘的样子,忍不住喊道,心中愈发觉得这些人图谋不轨。
“城中的白岚书院的白岚先生,所有来漳州发财的商队都要从他那里拿项目,众人趋之若鹜便是为此!”
梅新基从树后探出头来,身为漳州土生土长的山贼,说起此事时,脸上满是自豪之色。
朱元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帮人,心中暗想,这漳州一带,果真非同寻常,看来刘爱卿所言不虚。
钦天监夜观天象,言称荧惑守心,线指东南,怕是真有可能将要发生足以颠覆大明的灾祸!
一路行来,他原本觉得天象之说言过其实,多有虚妄之处,可自打入了这漳州境内,所见所闻皆仿佛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行商买卖之繁荣,马车船运之繁忙,奇珍异宝之众多,比起京畿,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究竟是福是祸?他老朱自从击败宿敌陈友谅以来,这从未有过的隐忧又在心底渐渐萌生。
“若在京城,这等宵小之辈……”蒋瓛一脸不屑,话未说完。
“莫要多言,且看这漳州究竟是何名堂。”朱元璋沉声道。
“诺!”
“原来是京城来的贵客,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真真是多有得罪了,还望您大人大量,莫要与小人计较。我们都是良善之人!这边走,给您带路,来这漳州地界的商人,哪个不想一睹白岚先生……”
梅新基几人转回身来,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路点头哈腰地给蒋瓛赔不是。
“这还差不多,算你们识相。”蒋瓛在京城时位高权重,见惯了他人的阿谀奉承,此时见这些人忽然如此客气,虽感意外,但也并未太过惊讶。
“蒋大人是吗,恕我们有眼……”
话未说完,蒋瓛忽觉背后一阵剧痛袭来,嘴唇颤抖不止,扑通一声,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扑通!
嗵!
四周的大内高手皆是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就连朱元璋也在他面前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蒋瓛难以置信地圆睁双目,眼前的景象却渐渐模糊,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意识也随之消散。
白岚书院中,朱栩正襟危坐,珠儿姑娘乖巧地侍立在侧。
案上笔墨丹青,绘就一幅美人梳妆图,栩栩如生。
珠儿撅着小嘴,眼眶微红,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如此温婉的美人,想必是先生的心上人……”
“是我妻子。”
朱栩轻轻拿起这幅丹青,递给珠儿。
珠儿低着头将其挂在画墙之上,那上面还有先生绘制的其他图画,只是没有一幅能清晰看出究竟所画何物,总是给人一种朦胧之感,令人一旦看入神,便难以自拔,十分耐人寻味。
“想必她一定很爱您。”
珠儿真正想问的是,先生是不是很爱画中之人。
“恍如隔世,记不清了,过去太久了……”
珠儿早已习惯了白岚先生这般神秘莫测的话语,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越问反而越糊涂,凭她的小脑袋瓜还是想不明白,只希望先生不要总是沉浸在过往之中,毕竟现在不是还有她珠儿陪伴左右吗?
“珠儿会一直陪着先生的。”
朱栩轻轻抬起珠儿的下巴,轻声询问道:“珠儿是更喜欢‘金玉良缘’呢,还是‘木石前盟’?”
珠儿思索了片刻:“木石前盟!”
朱栩轻声一笑:“这道怪了,不喜欢镶金攒玉,倒喜欢些木头、石头之类的。”
珠儿噘嘴道:“金玉良缘固然好,可若是互相并不喜欢,珠儿宁可木石相伴,要好些呢。”
朱栩身后用无名指勾了下她的小鼻子,朱栩的无名指要长一些,容易勾到。
“世人多晓仙寿恒昌、芳龄永继,我家珠儿却更喜欢三生石畔,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先生又在说那‘石头记’了,珠儿都快要背下来了。”
“偏你要听,还怪我说的多。”
朱栩捏她脸蛋,却又突然望着她呆呆出神,竟然不自觉吻了下去。珠儿俏脸绯红,突听一声吆喝。
“白岚先生,大肥羊!”
珠儿此刻气得直跺脚,恨不得将梅新基这憨货狠狠教训一顿!
“底细查清楚了吗?可是京城派来的?”
朱栩微微皱眉,咳嗽一声问道。
“先生不知,光是一个管家便气派非凡,身旁的护卫各个皆是身经百战的高手,简直......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梅新基手舞足蹈地形容着,脸上满是惊叹之色,仿佛至今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