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不好了!”
沈纪善身着文士长衫,那宽袍大袖在他的仓促奔行中胡乱摆动,竟接连撞倒大堂中的桌椅板凳,只听得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茶壶茶碗摔落一地,碎片四溅。
朱栩不禁面露尴尬之色,心中已然明了,老沈定是刚在学院授课中途被紧急唤来。
“老沈!莫慌,山人自有应对之策!”
朱栩赶忙上前,伸手扶住他说道。
“山人?是山上的山贼头子吗?不会是说俺吧,俺现在心慌意乱,哪有什么妙策,只盼着万岁爷日后追究起来,莫要砍了俺的脑袋。”
梅新基挠了挠头,满脸困惑地向珠儿请教。
“笨蛋!山人乃是先生这般高人隐士的自谦之辞,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珠儿说着,抬手在梅新基的脑门上敲了一记。
梅新基赶忙捂住头,不敢再多嘴。
朱栩见状,倒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都这时候了,还笑得出来!”
沈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坐立难安:
“王爷究竟有何妙计,眼下这局面可如何是好?”
“附耳过来……你且这般如此,如此这般……”
次日天明,沈纪善身着漳州府的锦缎官袍,来到关押朱元璋一行的禅房门前,轻轻叩了叩门,而后缓缓推门而入。
朱元璋三人瞬间警觉起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朱栩依旧身着那身洁白的立领短衫、笔挺长裤,锦缎的狐裘大衣随意地搭在肩头。
珠儿扮作个假小子,穿着粗布衣衫的小厮装扮,然而那出众的容貌和细腻的肌肤却难以遮掩。
梅新基直挠头,此刻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下官沈度,虚领王府纪善一职,下面之人行事莽撞,此次纯属误会,沈度在此给几位大人赔罪了。”
沈度暗暗使了个眼色:
“还不给三位大人跪下磕头认错!”
梅新基倒是很自觉,连忙走上前,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小人梅新基,本是漳州府的地痞无赖,幸得闽王大人不弃,让小的改邪归正,负责边境治安。不知是京城来的大人,多有冒犯,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千万饶恕小人,嘿嘿。”
梅新基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那枚缴获的牙牌。那可是实打实的象牙雕刻而成,价值不菲。
梅新基那副泼皮耍懒的模样,倒是让朱栩暗暗叹服,沈度对他这没皮没脸的劲儿也是无可奈何。
蒋瓛一见那是自己的腰牌,怒从心头起,挥手一把夺过,怒气冲冲,抬手便要打。
朱栩原以为梅新基定会撒泼胡闹一番,没曾想这次他竟格外老实,任由蒋瓛结结实实地打了几拳,踢了几脚,愣是一声不吭。
朱栩手拄下巴,心中暗想,看来还真得重新审视这憨货了。
珠儿眉头紧皱,对蒋瓛怒目而视。
朱栩见对方打得也差不多了,骂也骂够了,气应该消了大半,再打下去恐怕要出人命,于是递去一个眼神。
沈度赶忙上前阻拦:
“大人息怒!”
蒋瓛怒不可遏,一把抓住沈度的衣领,看那架势,似乎连沈纪善这文弱书生都不放过!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架住了蒋瓛的双臂,蒋瓛勃然大怒,猛一用力,却发现架住他的手突然松开,自己顿时立足不稳,险些摔倒。
朱栩轻轻甩下披肩的狐裘大衣,递给珠儿,整个人身姿干练,手中握着一把尚未展开的钢骨折扇。
朱元璋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暗赞:好一位英姿飒爽的青年侠士!倒要瞧瞧此人的武功究竟如何。
蒋瓛深知对方不好对付,抽出长刀,严阵以待,一心想要在老朱面前挣回颜面,证明自己锦衣卫指挥使的实力绝非浪得虚名!
沈度也是头一回见识朱栩的功夫。
身为闽王爷,又是白岚书院声名远扬的白岚先生,以及三湾十二港大小商行的总会长,他向来极少有亲自出手的机会。
朱栩的动作干净利落,毫无多余的招式,蒋瓛一个疏忽,便已应声倒地,竟未能接住他一招。
朱栩一个华丽转身,作势要用扇骨斜削跪在地上的蒋瓛。
锦衣华服、装扮成赵员外的赵公公看得目瞪口呆,这哪里是寻常武功,这分明是精妙绝伦的杀人之术,实用至极!
赵诚自然从未见过这般现代的搏杀之术。想当年,朱栩的前生曾有一位前美国海军陆战队的王牌军官,还是印度武器大师毗湿奴的亲传弟子,做了他三年的护卫,最终却自请辞职。
只因在一次恐怖袭击中,本应被保护的朱栩反而展现出了惊人的实力,让那护卫都自愧不如。
蒋瓛大喝一声,挥刀向后砍去,而后站起身来。
朱栩微微一笑,轻盈地向后退开,将折扇交到左手,抱拳施礼:
“多谢蒋护卫手下留情。”
朱栩暗中留意着麻衣老者的神色,朱元璋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在一旁频频点头,赞道:“好一个谦逊的少年英雄!”
“这漳州地界,竟能有如此出类拔萃的人物!”
赵诚善于察言观色,忙不迭地附和道。
然而,朱栩的这番话在蒋瓛听来,却不像是给他台阶下,反倒觉得朱栩是在故意讥讽自己。
蒋瓛的暴脾气再次被点燃,他恨不得立刻亮出腰牌,自报身份,将朱栩连同王八山的这帮山贼统统捉拿归案!
朱元璋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满脸怒容:
“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
蒋瓛脸色铁青,纵然心中有万般不甘,却也不敢反驳。
沈度在朱栩的暗示下,赶忙上前打圆场: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哇。诸位员外爷有所不知,近些时日,海上局势动荡不安!常有海盗假扮过往的商队,沿岸烧杀抢掠,他们身负职责,不得不谨慎行事啊。”
鼻青脸肿的梅新基一伙人忙不迭地点头。
“无妨。”
朱元璋摆了摆手,说道:
“但不知这帮海盗究竟有多少人马,来自何处,战力如何,官府可有应对之策?”
老朱的这番问话,让沈度稍稍放下心来。
沈度与朱栩对视一眼,朱栩微微颔首,沈度这才如实相告,仿佛当面上书皇帝一般详尽。
“不瞒老人家,据王府这些年来多方探查所获的情况,当年张士诚战败后,其残部流亡至海外东瀛岛。他们与那里的幕府将军勾结,还吸纳了众多流亡的浪人,甚至将扶桑天皇赶到了南边,建立了南朝……”
说到此处,朱元璋大为震惊。
“沈纪善务必详细道来,让我等清楚知晓其中详情。”
赵诚急忙说道。
“而他们如今已霸占了大半个东瀛岛。”
沈纪善接过珠儿命梅新基递来的茶水,轻抿一口。
“这伙人虽然目前无力与大明正面开战,但时常袭扰漳州沿海一带,实乃当下漳州面临的最大威胁,关乎百姓的生死存亡!”
朱栩接口说道,手中折扇猛地一击掌!
朱元璋轻“哦”一声,对这些海盗也是头痛不已,奈何如今大明初定,百废待兴,实在抽不出余力去清剿这些残余势力。
沉默片刻,朱元璋看向朱栩,两人对视的瞬间,仿佛有惊涛骇浪在彼此眼中翻涌:
“这位小将军究竟是何许人也,怎会有如此高超绝伦的身手?”
朱栩神秘一笑。
珠儿在旁迫不及待地插话:
“他呀,是大名鼎鼎的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