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匡丢下重话,那几个武候铺的卫士再害怕得罪许敬宗,也得硬着头皮去许宅救人。
要是再袖手旁观,眼前这位武昌公之子肯定会去有司告发他们。
到了那个时候,许敬宗多半唯恐避之不及。他们可不认为许敬宗会来救他们这些小人物。
心里暗道,早就听说武昌公李君羡有长者之风,今观其子侠义心肠,看来传闻非虚。
李义匡回到许宅门口,那几个武候铺的卫士已经在和许宅的门子进行交涉,要求赶快把人放下来。
门子虽然诧异,平日里,许家的奴仆出入永嘉坊,这些武候铺卫士都对他们恭敬有加,今天怎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管起许家的闲事。
不过这门子和树上那两个亲随好歹也是相识一场,看着他们现在的惨状,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想到昨天虞夫人只说,不到明日卯时,不得把他们放下。既然现在已经过了卯时,又有武候铺插手,于是就顺水推舟,招呼几个家丁过来,把那两个倒霉蛋从树上放了下来。
李义匡走到计通身旁,轻声附耳道:“计叔,我在龙首乡田庄等你,你想个办法,把那两个人弄出城外。”
交代完事情,李义匡就离开了永嘉坊。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长安城附近有两个龙首乡,一个在东,属万年县,一个在西,属长安县。
李义匡所说的龙首乡,即是东郊浐水畔的东龙首乡。
那里有李君羡的永业田,故而李君羡在那里置办了一座庄园。
八面玲珑的计通,昨天晚上就和许宅的门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那门子正愁不知该怎么处置这两个奄奄一息的废人。没有虞夫人发话,谁也不敢把他们接回去照料,但是丢在门口台阶上也不是个事,那还不如挂在槐树上呢。
这时候,计通找到门子,善解人意地表示,他正要出城回乡,不如顺手把这两个废人送出城,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门子大喜,当然不会不肯。
计通就在坊内的车行里租了辆驴车,把人带出了城外。
午后,驴车缓缓驶进龙首乡李家庄园,停在打麦场上。计通跳下驴车,抱拳道:“三郎,奴幸不辱命!”
“辛苦计叔了!”李义匡从来不怀疑计通的能力,当初找李君羡讨要对牌,也正是为了能够使唤计通。
李义匡立刻招来几个庄客,把人从驴车上抬下来,送到草堂里去。
草堂是庄园里的别墅,虽说李家人很少到此别居,但有庄客天天打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那两个许家亲随本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又经过驴车赶路的颠簸,早就昏死过去了。
李义匡探了探两人的鼻息,还好,都活着。
突然,李义匡探息的那只手往下一移,锁住其中一人的喉咙。
只听“咔”的一声,李义匡捏碎了此人的喉骨,让他在睡梦中见阎王去了。
“三郎,您这是?”
计通迷惑不解,李义匡让他费了老大的劲把这两人带到龙首乡,怎么见面就杀了一人。
杀完人之后,李义匡默默呆了好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越来越像公元七世纪的权贵子弟了。也不知是不是原身记忆的潜移默化,第一次杀人,却如同杀一只小鸡,心里一点犹豫都没有。
半晌后,李义匡收拾好了心情,说道:“计叔,义匡行事,自有道理!既然阿耶把对牌交到我的手里,那就说明,我做的事情,都是阿耶吩咐的。你出去找一个懂些接骨的庄客进来,把这个人的胫骨先接上。”
计通脸色一变,想到阿郎突然外放华州刺史,今天三郎又如此行事诡异,莫不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不敢再问,连忙领命,出去找人去了。
半天庄园里只找到了一个曾经为狗接过骨的老庄客。李义匡也不嫌弃,立刻让他给人接骨。
接骨时的疼痛,很快让那亲随从昏死中疼醒过来。眼神空洞,一脸茫然。
“阁下还记得我吗?”李义匡俯下身,把脸凑了过去。
那人刚缓过神,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脸庞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惊道:“李三郎?”
“不错,看来总算是活过来了!”李义匡一脸笑意。
那人抬头看了看正在帮他接骨的老庄客,又左顾右盼一番,四周环境非常陌生。
迷茫道:“李三郎,小的这是在什么地方?您怎么会在小的面前。”
“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很快,昨天被打断双腿,然后被吊在树上,苦熬一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一幕幕影像,都在他的脑海里一一浮现。
“李三郎,是您救了小的?”那人有些不敢相信。
“不错,许家的家丁把你们丢在城外自生自灭了。我正好路过,好歹相识一场,就把你们带回城外的庄园救治。可惜迟了一步,你那个同伴已经回天乏术了。”
李义匡往右边指了指。
那人扭头看去,顺着手指的方向,只见一个血迹斑斑的人,躺在另一张木榻上,一动不动。
那人顿时悲从心来,泪流满面。也不顾正在接骨,挣扎着从榻上直起身来,抱拳道:“三郎救命之恩,小人黄崇没齿难忘。今生小人或无力报答三郎,来世一定结草衔环,以报三郎大恩大德!”
李义匡这才知道,许景的这个亲随名叫黄崇。
他抬手按了按,笑道:“好了,好了!报恩的事情以后再说,你先躺下,把腿骨接好了,才能提报恩的事情!”
“你应该一天没有进食了吧。”李义匡转头对旁边道:“余七,你去吩咐一下庄客,让他们备些吃食,送进来。”
“谢三郎!”黄崇更加感激涕零。
老庄客手忙脚乱地帮黄崇接好了骨,就被李义匡请了出去。
余七拿了一个榻几放在黄崇面前,摆了一大碗汤饼。
看着抱着碗狼吞虎咽的黄崇,李义匡缓缓说道:“黄崇,你要报恩的事情先不急。我问你,你昨天被虞氏折磨得几乎丧命,想不想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