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匡来到同州的州署门口,余七把准备好的名刺交给门口的衙役。
刘德威看到送来的名刺,眉头渐渐皱起。他前些日子给李君羡送去了一封措辞严厉的家书,没想到李君羡竟然把他的儿子给派过来了。
刘德威不禁叹了一口气,赶紧吩咐衙役把李义匡主仆请进来,再把李义匡引到后宅书房。
“侄外孙义匡拜见叔公!”
李义匡见到刘德威,恭恭敬敬地弯腰作揖道。
眼前老人不仅是李义匡的家族长辈,更是朝中大佬。虽然现在他和李君羡一样,只是一个同州刺史,但是曾经担任过很多年的大理寺卿、刑部尚书。
“义匡不必多礼!”
刘德威一脸慈祥,把李义匡扶起来,仔细上下端详。
李义匡是刘夫人贴身丫鬟生的儿子,自然是李君羡三个儿子中,与刘德威最亲的一个。
刘德威的子女都已经长大了,他在同州任职,也没有晚辈陪在身边。见到李义匡后,烦闷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高兴道:“好多年没见到义匡,想不到一晃都长这么大了!叔公没记错的话,义匡今年弱冠了吧,取字了吗?”
李义匡有着原身的记忆,知道贞观十七年,刘德威因母亲去世,去职丁忧,离开京城,回家乡彭城守孝。后来重新起复,也没有再回过长安,辗转数州,直到现在做了同州刺史。
于是一副乖巧的模样,答道:“是啊叔公,义匡有五年没见到叔公了!叔公好记性,义匡正是年初及冠的,家父为义匡取字‘道衍’!”
“道衍……”刘德威摇摇头,笑道:“这确实是遵礼能取出来的表字。”
然后有些自嘲地说道:“是啊,一晃离开长安已经五年了。要不是前些日子给遵礼写信,使得遵礼特意让你从长安来到同州,我们祖孙要见面,恐怕都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李义匡连忙道:“义匡不孝,没能早日到同州探望叔公,还请叔公恕罪!不过叔公误会了,义匡不是从长安过来的。
叔公寄信给家父的时候,义匡正好在华州探望家父,所以家父就让义匡来同州拜谒叔公。只是义匡贪恋山河美景,从潼关、蒲津绕道过来,才耽搁了时日。”
“原来是这样,难怪!”刘德威点头道:“遵礼没有让人送信,而是让你辛苦走一趟,是想说什么?”
李义匡道:“叔公,家父说,您误会了。这件事情您不要自责,家父被贬华州与您一点关系都没有。”
原来,刘德威一直以为李君羡贬谪华州是受了他的牵连,所以从薛仁贵那里得知李君羡在华州沉湎酒色,自暴自弃后,非常自责,痛心疾首,才会给李君羡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想要骂醒李君羡。
刘德威之前官居刑部尚书,位高权重,然而丁忧起复之后,却被贬到远在剑南道的遂州刺史,经过五年时间,才回到关中担任同州刺史。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
其原因就是他受到了李泰的连累。
刘德威长女是李渊第十五子虢王李凤的王妃,而次女则嫁给了工部尚书阎立德的次子阎庄。
事情坏就坏在次女的婚事上。
李泰的王妃阎婉,正是阎立德的女儿。
就在刘德威丁忧期间,李治被确立为太子,李泰则因争储失败,遭到流放。聚集在李泰周围的大臣很多也都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
刘德威虽然没有明确支持李泰,但毕竟是李泰妻族的姻亲,又在朝野威望甚重,因此也遭到了贬谪。
倒是李泰的亲老丈人阎立德虽然官位也高,但他只是一个画家,没有什么政治能力,不仅没有受到李泰的牵连,反而前几个月还因为营造玉华宫有功,从将作大匠晋升工部尚书。
刘德威顿时愕然,连忙追问道:“那是为什么?遵礼是圣人心腹,执掌禁军二十年,从无差错,为何会被贬到华州?”
李义匡便把谶言之事告诉了刘德威,叹气道:“事情便是这样,因为这个谶言,家父受了无妄之灾。家父也没有其他办法,为了身家性命,只能出此下策了!”
刘德威听完,不敢相信道:“简直荒谬,女主昌和遵礼有什么关系!没想到区区一个谶言竟然把遵礼弄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李义匡叹气道:“叔公不也是因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姻亲关系,遭到贬谪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是古今帝王皆忌惮的谶言。只能说,庆幸当今圣人不是杨广吧,否则的话,家父就算自污也难逃厄运!虚名受污,不算什么。昔日萧何如果没有自污名节,恐怕也要步了韩信后尘。”
刘德威听罢默默不语。
把谶言的事情告诉刘德威之后,李义匡又在同州住了两日,才向刘德威提出告辞。
而自从知道李君羡是因为谶言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刘德威的心情变得更加低落,对宦海生涯感到越来越没意思了。也没有对李义匡的离去多做挽留。
李义匡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同州之后,刘德威以脚疾为由,向李世民上了一道乞骸骨的奏疏,打算就此退休归隐。
返回华州,李义匡就不准备再绕道潼关了,直接乘船渡过渭水,很快就回到了华州城。
之后几个月时间,李义匡和程处侠一直留在华州跟着李君羡飞鹰走马,杀虎射雁。
本来只是陪着李君羡自污,没想到经过这段日子不断畋猎,李、程二人的箭术水平却是肉眼可见的进步,越来越如火纯青了。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这种惬意的生活直到十月份才宣告结束。
十月之后,进入冬季,玉华宫也变得越来越冷。于是,在初六这一天,李世民带着文武百官,终于又回到了长安城。
程咬金半年多没见到爱子,结果回到长安,却得知程处侠去了华州乐不思蜀了。于是立刻修书去华州,催促程处侠赶紧回京。
因此,李义匡才带着恋恋不舍的程处侠回到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