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菩萨一脸豁出去的样子，大声问道：“上官，我敢说，你敢听吗？”
“有何不敢？”
高欢笑道：“介绍一下，我乃当今天子……舅氏高司徒义子，渤海高欢！”
康菩萨懵逼了。
嗯，主要是高欢习惯性大喘气。
康菩萨沉默了一下，大声说道：“指使之人乃洛阳县尉长孙裕，他是长孙镇南次子，武卫将军侯渊之子的内弟！”
内弟，就是妻子的弟弟。
站在监牢门口，准备给高欢撑场面的崔懋，王安、李友、于满四人溜了。
长孙镇南，指的是抚军大将军，扬州刺史，镇南大将军、都督淮南诸军事的长孙稚。
不过长孙稚只是名头唬人，若是撕破脸闹将起来，崔懋这样出身清河崔的世家子当然也是怕的……
而让他们更为畏惧的，则是‘武卫将军’这四个字。
此人名曰侯刚，经历堪称传奇。
早年间，侯刚是个厨子，在宫中担任御厨，宣武帝，也就是当今天子元恪喜欢吃他做的饭，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元恪因为觉得侯刚这个人性格刚直，于是就给他取了‘侯刚’这个名字。
恩宠之下，侯刚从厨子变身奉车都尉、右中郎将、领刀剑左右，加游击将军、城门校尉，随后又封武卫将军，统领皇帝身边的侍卫，乃天子近臣中的近臣！
毫不夸张的讲，即便是高肇这个天子的舅舅见了侯刚，也是笑脸相迎！
崔懋等人直到溜回东厢房，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高欢属于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同样留下来的还有准备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高宏。
重要的是，高宏有使命在身，此刻手捧笔墨纸砚，就站在高欢身后。
高欢沉声说道：“记录在案。”
高宏一脸豁出去的样子，笔走龙蛇。
康菩萨也豁出去了。
他开始讲述自己经历的事情。
“那天我照常出门卖胡饼，恰好来了个世家公子，说是把我的胡饼都买了，只是需要送货上门，我一高兴，就真的给他送过去了……”
“不料到了地方，却并没有见到他，而是见到了带着兵丁的洛阳县尉，他告诉我，有一个乞丐提供线索，说是我目睹了杀人案的全过程……”
“可我只知道城外死了人，其他一无所知……”
“但他们给的太多了……”
“于是我去县衙，说了那些傍晚路过见到尸体，尸体旁有三个人，他们警告我不准多事的假话……”
“可我没想到居然会牵连白马寺的高僧！”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变得格外激动。
毕竟他的名字中有‘菩萨’二字，崇信佛教，一想到有僧人因他编造的假话入狱，内心惶恐可想而知！
高欢叹口气：“当时大错尚未筑就，若你去官府说明一切，悟能等三人就可洗刷冤屈，也不至于让真凶逍遥法外近一年！”
康菩萨脸上满是泪水，哆嗦着嘴唇：“我去了……去了！可长孙县尉将我拦了下来，对我说如果我承认做伪证，就会反坐，要杀我的头……我……”
高欢扭头：“记录在案。”
说完，他慢慢站起，向监牢外走去。
高宏跟在身后，询问道：“现在该怎么办？就这么把口供交上去？”
“不行。”高欢扭过头：“只有康菩萨一人供词，如何翻案？至少要等到真凶抓获，死者家属重新认尸，再重新找到悟能三人没有杀人的证据，那时候真相才会大白于天下！”
高宏竖起拇指。
高欢问道：“我记得有份卷宗上说，白马寺监院宝能大师说案发当日火工狄克友并未离开白马寺。前济阴内史陈终德也说案发当日悟能为其讲经，并未离开陈家……”
高宏轻轻颔首：“正是。高郎记忆过人，当真不凡！”
高欢自动过滤了阿谀奉承之词，说道：“你去白马寺，请宝能大师来廷尉府问话。我这就去陈终德处再行询问。”
……………………
洛阳城东。
高欢出了青阳门后，沿着笔直的御道一骑快马疾驰三四里地，望着路边的一个木牌微微出神。
木牌上写了三个大字。
苏秦冢。
字迹很新，木牌也很新，看起来出现在这里的时间不过两三年。
高欢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先去苏秦冢打卡。
虽然，到了之后他很失望……
但这不重要，人生的意义各种打卡，上班打卡，下班打卡，旅游打卡……
告别苏秦。
高欢敲开旁边孝义里的大门，两个手持棍棒的里丁探出脑袋，上下打量面前高欢，在看到对方身上那代表正六品官的深绿色官衣时，脸上顿时露出了诚惶诚恐的神色。
“前济阴内史可住在此地？”高欢开门见山。
“在的……在的。”其中一名里丁连连点头，忙不迭说道：“我来为使君带路！”
嗯，里丁类似‘里’的治安员，而‘使君’则是对官员的称呼。
高欢跟在里丁身后，来到了一处门口竖着一道旌幡的房间，旌幡上写着陈终德的郡望、官职，而在大门外的树荫下，几个顽童用竹马、泥碗等物玩着过家家的游戏。
其中一个四五岁年纪的小男孩见到牵着白马的高欢后，噔噔蹬蹬的跑回家门，含糊不清的叫嚷：“阿耶，外面来了个好看的大郎君……”
里丁尬笑道：“此乃陈内史之子陈元康。”
高欢愣了一下，缓缓点头。
虽然他在梦中世界是个学渣，但高强度网上冲浪也学到了很多碎片化的知识。
陈元康，字长猷，是他……历史上的他某段时间的谋主，然后被他奶死了……
元康用心诚实，必与我儿相抱死……
儿，就是高澄，死于厨子之手……
不过这些对如今的高欢而言并不重要。
很快，高欢见到了一个面容清瘦的中年人，以及藏在中年人身后，嗦着手指偷偷看他的陈元康。
高欢笑了笑，上前行礼：“廷尉评事，员外郎，渤海高欢拜见陈内史！”
内史是诸侯国的属官，五品官。
陈终德的官位虽然高于高欢，但他因祖母亡故而丁忧在家，如今居住洛阳，等着吏部对他重新任命，而高欢的便宜义父兼任吏部尚书，故此他丝毫不敢在高欢面前托大，慌忙叉手还礼。
见礼结束。
高欢说出自己的来意：“去岁上巳节前后，白马寺僧人悟能曾在内史处讲经，可有此事？”
……
ps：侯刚这个经历，貌似和某国的厨子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