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煞道人背着一包裹向炼丹房的仓库走去。这次是远行,估计也不会再回来了,但为方便逃跑,丢弃了大堆物品,只拣了几件重要的物品随身带走。
炼丹房的仓库设在地下,并离炼丹房有段距离,正好位于火煞道人住处和炼丹房的中间地段。之所以建在地下,考虑到安全问题,炼丹房使用的原料少不了硝石硫磺,这些都是易燃的危险物品,贮存在地底下利于保持阴湿。当然,安全储藏的说法只是火煞道人一面之词,里面的玄机只有他懂。
此时已经傍晚,工人们都回去歇息了,整个炼丹房及仓库范围内是禁止外人入内的禁地,即使巡逻兵夜巡,也只能在围墙外溜圈,没有炼丹房总管火煞道人的批准,炼丹房及仓库内是不让进入的。
火煞道人自然是出入自由,来到与仓库重地一墙之隔的地方,见四处没人,将包裹往围墙内一扔。整个过程静悄悄,火煞道人抒了口气,挺直身板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走开,往慕容家去。
毕竟火煞道人与慕容家不在一处,要走段距离,所以火煞道人为免背个包裹在路上引起别人疑心,先藏好了包裹再去慕容家。
火煞道人连忙往慕容正家赶,刚进慕容正家门,亟不可待地冲着慕容夫人大声说道:“赶紧收拾东西走。”
慕容夫人正做着针线活,被突然跑来的火煞道人吓个正着,一针扎到自己的手指头。慕容夫人吮着自己被针扎到的食指,手中的衣服跌落在地。
“嫂子,对不起,我刚太急着闯进来,没来得及跟你们打声招呼。”火煞道人意识到自己鲁莽了,赶紧向慕容夫人赔不是。
“没事,我是不小心扎到了自己的手指头。”慕容夫人见火煞道人道了歉,也就不往心里去。
火煞道人回头望望外面的天空,此时已近天黑,夕阳的余晖洒了进来,暮色沉沉,“正好,天一黑就动身走人。”
慕容夫人压根没听明白火煞道人话的意思,以为他在自言自语,“道长在说什么呢?”
火煞道人回过头对慕容夫人说道:“皇宫里我们是呆不了了,有人跟我通风报信,要我们赶紧逃走,否则将有杀身之祸。”
慕容夫人自小就被带入宫中生活,自认对宫里的一切谙熟于心,前些年慕容正离宫时都不愿跟着走,且李世民也没有怪罪到她们母女头上,所以完全不相信火煞道人所说的宫中险恶,皱着眉头不以为然地说:“道长说什么呢,现在明明过得很好,哪来的什么危险啊?”
皇宫聚集着大唐国最有权势的一帮人,其利益争斗之厉害,乃是人们权力争夺的中心点。在火煞道人看来,慕容夫人虽久居宫中,可只是生活在宫中的最底层,接触的是一些不至于危及性命的小打小闹小矛盾,根本没有真正了解皇宫的本质,“嫂子你就听我这一回,赶紧跟我出宫了再说。当初我可是答应了慕容兄弟的,说好要好好照顾你们母女俩。若是你们在宫里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没法向慕容兄弟交差啊。”
一听到火煞道人提到慕容正,慕容夫人颇有不悦,将手中正在针缝的衣服甩一边,没好脾气地说:“他都不管我们母女了,拐走了儿子到宫外逍遥快活,你到哪向他交差啊。你若是看在他的面上才对我们母女如此关照,那我谢谢你了,请你以后别给他面子,不开心就别来我们这。”慕容夫人只字未说道慕容正的名字,看来对他当初不顾家人反对带走儿子仍心存恨意。说罢,慕容夫人起身往屋外走。
火煞道人与慕容夫人认识这么久,是知道她脾气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赶紧向慕容夫人赔礼道歉,连忙挡住正要出门的慕容夫人,一副笑脸讨好道:“对不起,我是不该提过去的事,嫂子原谅。”
慕容夫人侧转身背对着火煞道人。
“但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将你们带走,此时宫里片刻都呆不得了。”
“呆不得就呆不得,我上辈子没出过宫,下辈子也不想出去了,这就是我的命,死也不走了。”慕容夫人就这倔脾气,当初慕容正离开宫时,本想说服慕容夫人一起走,可嘴皮子都磨破三层了,慕容夫人都不为所动。慕容正都说服不了他夫人,火煞道人更别想了。
火煞道人做人能屈能伸,做事能软能硬,看软的不行,急性子上来了,不客气地说:“别耍嘴皮子了,丢了性命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火煞道人神通广大都不敢说能在宫里长居久安,更何况你这个没男人罩着的弱女子。”
火煞道人说罢,慕容夫人黑着脸急忙赶他出屋,将门一锁。
“你后悔去吧。”火煞道人甩下话便要走。
正要走出庭院,遇见刚回家的慕容曦。
慕容曦正小,约摸十二岁,瞧见火煞道人,高兴地拦着不让走,“道长,还没吃饭吧,吃了再走呗。”
火煞道人见眨巴大眼的慕容曦开心的样子,之前一脸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但心里仍然压着石头,心想:嫂子不愿跟我走,若真死在这里,也不应该让慕容曦跟着倒霉啊。即使嫂子不同意走,我也得想办法把慕容曦带走啊。于是火煞道人开口说道:“曦子,想不想爸爸啊。”
慕容曦觉得莫名其妙,好端端提起她爸,疑惑地问道:“想啊,怎么了?”
“你父亲给我来信了,说要我带你出宫去找他。”
“真的吗,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啊。”
“你父亲在外面过得可好了,不想到这来。怎么样,想去找他吗?”
“道长,你说的是真的吗?”慕容曦嘟着嘴,歪着头,似乎不相信火煞道人的话。
火煞道人见慕容曦起了疑心,突然由喜转悲,抚摸她的脑瓜子,语重心长地叹着气说:“唉!看来瞒不住你了,我还是照实了说吧,你父亲他···”还没说完,火煞道人动容地挤出几滴眼泪,背过身去掩面哽咽。
“怎么了,道长?”慕容曦问。火煞道人越是装模作样不说,慕容曦越是急切想知道。
“他快不行了,所以才不能进宫来看你们。”火煞道人边哭着说,边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假信给慕容曦看。
慕容曦年纪还小,哪会知道待自己如亲人般的道长会骗自己,信以为真,接过信一看,上面写慕容正说自己快不行了,非常挂念妻子和女儿,希望能见上最后一面。文笔写的凄惨绝望,一下子让慕容曦看得眼泪稀里哗啦。
火煞道人赶紧拍拍慕容曦脑袋,擦拭眼泪,安慰起来,“别哭,我今晚就带你去见父亲。”
“嗯。”慕容曦这才止住了泪水。
“刚才我和你妈说了,可你妈仍然因为你父亲当年出走而怀恨在心,我好说歹说,她就是不愿去见你父亲一面。我先带你去见你父亲,等你父亲那里都安排妥当了,过几日我再想办法接你母亲走。”
大明宫那么大,戒备森严,来回一个哪会那么容易,此时又是紧急时期,几日的时间足够宫里天翻地覆了,到时候恐怕物是人非。火煞道人对慕容曦说这话,其实心里想着能诓就诓,带走一个算一个,把慕容曦骗出宫,慕容夫人不走就算了。
慕容曦想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听火煞道人的话,以为他会一切搞定的,再加上这些年想念父亲心切。
于是火煞道人带着慕容曦去到炼丹房的仓库,一路上见到人就尽量躲着走。火煞道人在仓库围墙内侧的树丛里找到了自己的包裹,牵着慕容曦进了仓库。
仓库往地下纵深十几米,有段百来米的缓坡延伸到出入口。因仓库主要储存硝石硫磺等易燃物品,所以不能使用明火照明,进出一律使用荧光石照明。仓库其实并不大,也就三百来平方米,但是比较狭长蜿绕,不够开阔,这是当初仓库建造时火煞道人设计的。火煞道人带着慕容曦往里七绕八绕地走到底,尽是条死路。
周围漆黑一片,而面前是条死路,慕容曦不尽有些害怕,这才立马感觉到仓库里的阴冷。
现在外头已是天黑,火煞道人这时心想终究是放不下慕容夫人,心想慕容正当初走时可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也许可以趁夜黑强行将慕容夫人掳走。火煞道人眉头一锁,主意就这么定了,又得再跑个来回。
火煞道人在堆放一旁的材料里选了根结实空心的竹竿,用手顶着竹竿,直直插入面前的墙里。竹竿插牢后,火煞道人将手一松,从竹竿里居然吹出一阵混着土灰的小风,发出瑟瑟笛子声。这头一阵的小风过后,风力逐渐小了下来。原来这并非是死路,墙的那一面连接着另外一个地方。
“我插这竿子让仓库里的气顺一顺,免得憋坏了你。我现在去把你妈接来。”说罢,火煞道人往外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