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大清早的，天才尚处青冥。
李乘风挑着棒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山脚下的李家村后边。
回头看向山腰破庙的位置，与平日一般无二。
清晨的薄雾萦绕，似乎是让这山的凶气淡了一些，多了几分缥缈出尘的味道，也看不见一点儿昨晚有杀人放火的踪迹。
李乘风正过头，看了眼前路，掂了掂手中的一块染血的铁制令牌。
这是在他下山之前，收拾破庙后才发现的东西，就掉落在之前的血泊里面，大概是那陈黑虎的物件。
具体不知道有什么用、代表了什么，李乘风只当多留个心眼，也就带了下来。
至于昨晚与陈黑虎同行的那一伙儿人，究竟上山为了什么，李乘风还真不太清楚。
毕竟，离那破庙二三十米的位置，只剩余了一个浅浅的、看起来乱七八糟的残破阵法，也没留下什么其他的痕迹。
昨日李家村内一夜无事。
山腰破庙里的那些个动静，恐怕村里人没人会知晓。
自己昨晚杀了人，还放了一把火，把人骨灰都给扬没了......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对自己而言，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李乘风觉得那些村里的老人长辈，估计没有人会信。
最多也就是笑笑，然后再说个「大白天的，说的什么糊涂梦话」后，也就过去了。
李乘风挠挠头，不再想这个事情，转而打量起来了青辞。
昨夜的青辞，嘴是硬的，身体还是挺诚实的，在李乘风的软磨硬泡下，半推半就的也就将那增强火焰的阵法，传给了他。
阵法并不复杂，只有寥寥的数笔，但是想要将其画的规整，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单单一手用棍子「徒手画个大圆」，就难了李乘风好久。
偏偏那青辞又不许李乘风作弊，使用工具辅助来完成，就必须老老实实的以那燃烧着的火坑为圆心，划出规规矩矩的一个大圆。
即便在有青辞指点的情况下，李乘风硬是地上摆弄了半个时辰，才勉强将这个简易的阵法画好。
阵法完成，效果立竿见影。
一把大火，不用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将那陈黑虎的尸体，一把烧成了飞灰。
山里面的风一刮，坑里真的就连一点痕迹也没剩下。
嘿，真·骨灰都给你扬了！
青辞却在棍子里面跳脚：“你这画的什么狗屁阵法，直不直、圆不圆的，这么简单的符文勾勒都可以画歪来！？”
李乘风自诩有几分绘画天赋，暗自摸了摸鼻子，嘴犟道：“我觉得我已经画的很规整了。”
“这阵法虽然被我简化成只有几笔，但本身却不是什么低端的阵法，烧个凡尸，也不需要一个呼吸的功夫。”
青辞戳破道：“硬生生的烧了十几分钟，你还好意思提！”
李乘风顿时不说话了，闷着头赶路，想趁着大伙儿这会还没醒的时候，回到自己家门。
李家村人性情淳朴老实，平日里对自己也很不错，经常带些吃食给自己，所以李乘风也就没有出门锁门的习惯。
反正自家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大家伙儿接济的。
李乘风正欲一把推开大门，后面突然响起来一道声音。
“嘿，狗剩！”
李家大娘的声音从后边传来：“又是整得夜不归家，还落的一身狼狈模样......”
李乘风嘴角抽抽，已经大概可以猜测出李大娘的后半句话来。
“莫不是去隔壁村偷了人家姑娘，让她男人给你打出来了不成？”
这李家大娘啊，就住在李乘风家的不远处，不过十来米的路程就到她家。
平日里对他更是不赖。
只不过待到李乘风十四岁的生辰一过，一瞧到他，就将姑娘家什么的，整天挂在她的嘴上。
好几次上山夜不归宿被她撞见，都要被她调侃着说去偷...幽会姑娘。
“大娘。”李乘风不知道大娘具体名字，反正从小就大娘大娘的叫着，也习惯了。
他无奈转身，表情微妙的看着李大娘，叹了口气道：“我昨天真的没......”
李大娘却不疑有他，打断他的话道，又瞧了一眼李乘风手里的棍子，才笑吟吟开口道：“大娘这心里啊，比你门清着呢。”
“你这娃儿，年龄到了，也差不多要成家了。”
“大娘我......”
“莫说，大娘省的。”李大娘道：“等过几天，大娘帮你看看隔壁村的，有什么好姑娘家家，给你说个媒，好配合成一对人家。”
“省的你小子天天夜不归家的，不知道去哪里偷人姑娘哩！”
李乘风无奈耸了耸肩，不想在这个话题多停留。
村里的大娘、二娘，老姑老姨，一提起这事儿，那就是个没完没了的劲儿。
李乘风当即转移话题道：“大娘今天怎么，这么早起？”
“嗨，你还说呢。”李大娘当即说道：“你是不知道，昨天傍晚的时候，村子里来了一伙儿商人。”
“说是赶路累了，见天色不早，索性来到我们村儿暂住一宿。”
“我们收了他些许银子，今天儿也是想着早起备些脸汤、再做些吃食，招待招待他们，怎么地等我一早起来，那伙人却不见了踪影。”
李乘风心底里头清楚。
那一伙人，怕是昨天被那臭棍子吓到，连夜跑出了村子。
于是李乘风开口笑道：“许是昨日吃饱喝足，休息会儿后有些精力，又怕商货迟了，趁夜出了村，进了城吧。”
“哪有商家拉着货物，趁着黑赶上路的，也不怕半夜遭了贼人。”
李大娘又道：“再说了，咱们村偏，路又是个小路，白日都不太好行车马，更别说是在夜里。我怕啊，兴许他们就是贼人打扮成的！”
“不行。”李大娘说着，还把自己说急了：“我得赶紧去其他人家里看看，是不是遭了贼了！”
话语落下。
那李大娘随意和李乘风支会了一声，提着麻裙风风火火的跑了，连带着扬起村路上的飞尘。
看的李乘风一时无语。
推开木门，回到家中的院子里边。
李乘风从自家院子里面的井里边打了些水，将其烧了一烧，感觉微微有些烫手之后，才将其撤下，一股脑儿倒进木桶里边，褪去衣服，算是简单泡了个热水澡。
初春的清晨，院子里还有些寒意。
就这么泡上一个热水澡，看着远处有些微亮的天光，倒也算是惬意无比。
木棍拄在桶边，李乘风半眯着眼睛享受，心底里忽然多出了青辞的声音。
“李狗剩，没想到你昨晚不仅去偷男人，还偷女人嘞。”
李乘风没好气的白了棍子一眼，反讥道：“我倒是也想去幽会幽会那「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的人儿，可惜身边却只有你这么根晦气棍子。”
“如果你也算是姑娘人家，那我昨天的确是偷了。”李乘风顺口一句。
话刚出来。
在棍子里边嘿嘿笑着的青辞，忽的不笑不说话了。
吓得李乘风一个激灵，将搭在桶边的白布一抓，虚掩在自己身前：“你别真是姑娘家家啊！？”
空气沉默了片刻，李乘风的心底又传来青辞有些气急败坏的怒声：“滚！”
这才让李乘风松了口气，抓着棍子，一同并入桶里：“我就说，你就算有几分本事，但终究只是一个器灵，还分什么男女的。”
「呵，就你这没见识的样子，怎就知道器灵没男女之分了？」
青辞刚想这样嘲讽着，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黢黑的棒子身微微泛了点绿，溅起水花，刚要挣脱，忽然听见李乘风的声音。
“话说，你这棍子本体，有没有什么名字？”李乘风好奇问道。
既然是能孕育出器灵的兵器，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凡兵。若是可以询问出名字，以后自己出去打探消息，说不定能打探清楚这棍子的来历。
“你终于是舍得问我了？”青辞阴阳怪气道。
换做他人，估摸着在第一时间内，就要把自己问个清楚；哪像李乘风，昨晚自己等了他一夜，也不见询问的。
心里头又恼了几分，青辞板起脸道：“你平日里，不是破棍子、臭棒子，叫的挺顺口的么？不如干脆就叫这个名儿？”
“那不是因为我实在是不清楚，你的来历么？”李乘风笑嘻嘻道。
“啧。”青辞轻轻啧了一声，丝毫没去在意李乘风心底里面的小心思，话回正题：“这根棍子...其实也不能完全算是棍子，只不过当初被用作兵器时，暂时固化成了棍子模样。”
李乘风收起笑脸，认真静听。
“若是说起本名......”
青辞思索了片刻，也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在现场临时编造一个。
几分钟后，只听它声音幽幽，道：“叫它「随心铁杆兵」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