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赖二招呼,他身后家丁们速度更快,一拥而上,顿时跟衙役们打成一团。
几个回合下来,县令渐渐瞧出了不对劲。这些家丁看起来不太起眼,但一个个却都是有些武艺在身,赤手空拳打得虎虎生风。
而那些平日作威作福,娇生惯养的衙役哪里是家丁的对手,被打的抱头鼠窜,鼻青脸肿,鬼哭狼嚎。
不多时,所有的衙役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家丁们训练有素地把这些衙役全部捆了起来,叠放在一边。
一看没了兵丁,县令吓得瑟瑟发抖,跟师爷抖作一团。
赖二冷冷地看着他们:“好大的官威,都快赶上圣上了,骂一句就可以杀人,可见是什么样的狗官。”
县令毕竟在京里混过数年,见过一些世面,知道这些家丁雇请的价格都不便宜,即便出得起钱,也不见得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人,因此除非权贵大家,不可能有这样的排场。
县令抖抖索索地问道:“阁下……阁下究竟是何人?”不知不觉间,他已将称呼从贱人改成了阁下。
林琺惊异地看着赖二,越发觉得今天这群人身份非同一般。
赖二淡淡一笑,也没有什么骄矜之气,像是在说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我们是金陵贾家。”
“金陵?”县令茫然地看向师爷,大脑一片空白。
师爷却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灰败,哭丧着脸道:“完了,是他们。”
见县令还是没反应过来,师爷只好小声提醒道:“就是金陵鼎鼎有名的四大家,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这四句诗一出来,县令随即恍然大悟。
自己初入京都时,便有人互相传抄各种名单,上面列出了种种王公贵族,都是惹不起不能惹的主儿,其中便有这金陵四大家。
只是自己外放为官日子久了,当起了土皇帝,便渐渐忘了京里那一朵朵曾经笼罩在头顶上的阴云。
而最恐怖的是,今天自己居然惹上了四大家为首的贾家,还扬言要把人斩立决,得罪得死死的,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县令都要哭了,毕竟自己有错在先,而且错的有点离谱。
他也顾不上身份,竟然直接双膝一软,朝赖二跪了下来,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小官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不要见怪。小官也是听信谗言,以为在自己管辖地块真出了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强抢人口的事情,这才心急火燎地赶过来,也是怕疏忽了自己的职责,这才冲撞了大人。”
“听你这么说,敢情你还是爱民如子的好官?这也不打紧,我们老爷回京之后,就会找相熟的御史参上一本,请户部的人下来好好查一查,看看到底冤枉了好人没有。若是冤枉了,我们老爷亲自打一块匾送过去,若是没冤枉,我亲自把你送大理寺去。”赖二见惯了这些官场的招数,也懒得跟这些芝麻小官周旋,直接放出了狠话。
县令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更经不住细查,登时吓得全身瘫软,尿了裤子,哭得涕泪横流。
赖二忙掩住鼻子,对那吓傻了的师爷道:“你们还不赶快把他架回去?若熏着了我们老爷,连你们都一块治罪。”
师爷一听,哪还顾得上什么,轿子都不要了,手忙脚乱地指挥轿夫把县令夹起来,脚不沾地地赶紧跑了。
此时胖女人和粉面少年刚好被放在一边,本来见得县令到来,都是狂喜,无奈嘴中被塞了布条,呜呜呜地说不出话来,本以为复仇就在眼前,不曾想一听到贾家身份,顿时面无血色,站也站不稳了,整个人像条软虫一般,瘫坐在地上。
贾家?林琺无比震惊地望着赖二,最初他也跟胖女人和粉面少年一样,以为不过是寻常富商,后来见他对县令如此不客气,又猜想可能是官场中人,却万万没有想到是一方巨霸。
可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林如海本就与贾家是亲家,他的孤女正托养在荣国府。
此时林如海病重,于情于理,贾家都必然会派人送孤女回扬州见最后一面。
但自己所在庄子距离扬州城有一段距离,贾家的贵人怎么会专程跑来呢?
见终于清理完这一桩事情,赖二这才转过身来,对林琺换了一种口气,平易近人道:“来,你跟我一起进去吧。我估摸着老爷快醒了。”
赖二估摸得没错,贾珍刚好悠悠醒转。
一醒过来,就觉得额头上一阵剧痛,忍不住用手碰了碰,发现竟然肿起来一块。
旁边一个大夫连忙道:“老爷小心,额头上有伤口,万不可以手碰触。等我清理完毕,上了药,包扎好了再说。”
贾珍这才醒过神来,居然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打伤自己,顿时怒不可遏,叫道:“赖二呢?”
赖二忙进来道:“老爷放心,打人的我已经捆好了,就等老爷发落。对了,我把林琺带过来了,老爷是现在见他还是明儿再见他?”
贾珍只觉得状态比早上更不好,精神也更差了。
但想到明天他要去见林如海,只能强忍着眼冒金星地不适,挣扎着坐起来道:“伤口处理好了就带他进来见我。”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大夫开完药方终于走了。
赖二将林琺带进来,含笑道:“你现在可以磕头了,这才是你的恩人和贵人。”
林琺也不含糊,知道这对自己是如天之恩,直接跪了下去,砰砰砰地磕了三个结实的响头,朗声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如此大恩?我将来若有出头之日,必定不负恩公。”
贾珍看着这少年铁骨铮铮,虽然受尽屈辱,但没丧失志气,心中便有好感,微微一笑道:“你将来要如何出头?”
林琺一愣,低头思索片刻,才道:“父亲临终嘱托,让我务必参加科举,报效国家,施展才学。我若入仕,就能还恩公的恩情。”
贾珍悠悠地道:“可我听你那恶亲戚说,你连学都没上过几天,又如何考取功名?你可知科举难如登天,多少人寒窗苦读,考到白头也是白身?”
林琺脸色涨得通红:“如果没有他们,我自会变卖祖产,去找一个私塾来读。如果钱不够,我也会去想办法干点营生,总之我不会轻易放弃,尤其是试都不试就说放弃。”
贾珍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有这样的心胸甚好,只可惜赚钱也不易。你我今日既然相见,就是有缘。我若指点你一条明路,你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