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皇贵妃的年纪比元春还小五岁,但仗着位分高,便自诩姐姐了。
元春一个激灵,赶紧站起行礼,临时编了个借口道:“回皇贵妃娘娘,许是昨晚没睡好,臣妾有点犯困。”
乔皇贵妃用帕子掩着嘴咯咯咯地笑:“都是姐妹,别这么生分。”话虽这样说,但却一直没有阻止元春行礼的意思。
等到元春重新起身,乔皇贵妃才对皇后道:“我刚听说了一件新鲜事儿,也讲给娘娘和诸位妹妹听听。你们知道最近学子闹事闹得厉害吧?”
后妃们纷纷点头。元春尴尬地站在那里,乔皇贵妃没让坐,她也不敢擅自坐下。
皇后道:“本宫也听说这事了,圣上为此大动肝火,说下面的人不好好实心用事,现在这案子还悬而未决呢。”
乔皇贵妃笑道:“皇后娘娘不必忧心,圣心清明,此事很快就有结果了。我说的趣事正跟这个有关,最近朝中官员,就连外地的也纷纷各抒己见,折子像雪片一样的飞,六部的人看都看不过来了。”
一个后妃凑趣道:“那大部分人是觉得学子有理呢还是没理?”
乔皇贵妃托腮慵懒地道:“有理没理不是重点,重点是宫里要怎么应对。现在闹得这么大,撞死的又是一个穷苦的学子,就算没理,难道还能发个明旨驳斥一顿不成?”
在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乔皇贵妃故意停下来,拈了粒葡萄送进嘴里,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继续道:“可恨有些官员,为了标新立异,不但上折子要求圣上严惩,还放风出去,引发各地的学子都在声援,本来只限定在京都的事,如今竟像是要蔓延到全国了。”
“圣上昨晚在我那里歇下前,就抱怨了一通,说这些人只为博得清名,丝毫不顾他的处境,正要找个出头鸟来,好好地杀鸡儆猴,挫一挫这些官员的锐气。”
说到这里,乔皇贵妃笑着看向元春,道:“可巧,我听说你的本家宁府的贾蓉少爷要领衔上奏,专门针对学子风波建言献策,不知道他是支持哪派意见的呢?”
那个后妃赶紧接口道:“元春妹妹这么得宠,管他是哪派的呢,圣上必定重重有赏。”
她一番阴阳怪气,引得全殿的人都捂着嘴笑个不停。
皇后雍容地坐在位子上,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乔皇贵妃那番话不仅是说给元春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重点就在那句“圣上昨晚在我那里歇下”。
说起来皇帝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按规矩会来她宫中之外,其他的时候最多就是歇在乔皇贵妃那里了。
不过没关系,现在笑得开心,不如以后长长久久地笑得开心。
相比皇后的从容,元春则脸色煞白,整个人站在那里局促不安,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
抱琴在后排焦急又心疼地看着她,但皇后宫中规矩森严,她一个奴婢是不能自由行动的。
幸好皇后见元春站立不稳,让她坐下。
元春白着脸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有点头晕不适,不知能否到外面坐一会儿,醒醒神?”皇后道:“可以,你去吧。”
抱琴这才敢上前来,扶着元春走到外面的走廊上坐下。
元春见四周无人,忙低声对抱琴道:“你刚也听见了,不知道贾蓉为什么会犯如此大的糊涂,居然在此时跳出来,触圣上的逆鳞,我只怕贾家因此获罪。”
抱琴忙道:“可皇贵妃也没说蓉哥儿上的折子是什么内容,说不定正合圣上心意呢。”
元春咬牙道:“我太了解皇贵妃这个人了,他肯定有消息渠道知道蓉哥儿的折子写的是圣上不喜的事,否则刚才不会故意当众奚落我。”
抱琴也慌了神,道:“那该怎么办?”
元春想了片刻,咬唇道:“我想着,找别人都没有用。听你上次跟我说的,只有珍大哥哥是有心思有手段的人,蓉哥儿必定是瞒着他做这个事的,得想个什么方法,赶紧把这事告诉珍大哥哥,让他设法消弭灾祸。”
抱琴摇头道:“不成,虽说手里有了些银子,但也不敢大把大把地花。我虽然跟御坊司的王公公搭上了线,但也就是略微熟了一些,这种机密的消息哪里敢让他去传,万一他去跟皇贵妃告密了,那更坏事。”
元春急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坏到哪里去?我在圣上面前又说不上话,只有这个法子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你快去。”
抱琴只得应了声,站起身要走,迎面就看见一个小太监飞也似地往里进去,单膝跪下,气喘吁吁地道:“禀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贾府贾蓉的折子递进去了。”
元春一听,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由于站得太急,眼冒金星,身体晃了几下,抱琴忙扶住了她。
乔皇贵妃的声音传来,还带着笑意:“这么紧要的折子,当然要快一点送呈御览,圣上看了怎么说?”
小太监嗫嚅道:“圣上看了,只微微一笑,说贾家倒是个明事理的,就把折子放下了。”
宫内安静了好大一会儿,元春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道:“抱琴,我不是在梦里吧?你掐我一下。”
乔皇贵妃的声音响起,带着强烈的惊讶和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莫不是底下的人弄混了折子?”
皇后的声音传来,不紧不慢道:“折子上都有署名,就算下面的人送错了,难道圣上也会看错?他不是还赞扬了贾家一句吗?”
小太监头都不敢抬:“奴才听说,贾蓉的父亲贾珍在宫门前把他拦住了,御书房的张公公提醒他,就算是父子,也在君臣之后,不能在宫门口扣下折子。”
“那贾珍笑着说,肯定不扣,只是觉得贾蓉才疏学浅,写得不够通透,因此提起笔来,现场加了几句,然后把他的名字写在贾蓉的前头,变成是他领衔上奏了。”
乔皇贵妃惊疑不定道:“他到底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