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府里大老爷?那就是贾赦了。
贾赦是那边的长房嫡子,袭了爵。
由于荣国府出了两代国公,所以到他这代的品级只降到一等神威将军,比贾珍高。
但由于贾母偏心小儿子贾政,贾赦的续弦邢夫人又上不了台面,所以荣国府的管家权交给了贾政和王夫人。
贾赦只好单独住在荣国府一处园子里,只管花天酒地。
贾珍对于这个只懂吃喝嫖赌的傻逼非常反感,就跟对贾珍原主一样反感,偏着头想了一想:“说我身子还没好利索。”
赖二笑道:“老爷还是过去一趟吧。我猜,大老爷找您过去,主要是为了商谈明日去功名阁赴宴的事。”
功名阁赴宴?原著里面没提这茬啊?
要怎么样才能不露破绽地问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呢?
贾珍正在踌躇间,赖二却仿佛看破了他的心思,不等他发问,直接道:“老爷去年刚好病了,所以是那边府里大老爷二老爷去的。前几年也没我们两府什么事,老爷贵人事多,只怕忘了。您要是需要的话,我跟您说说?”
没想到赖二这么善解人意,不但主动解释,还帮他找了个台阶下,贾珍忙道:“对对,我忘了,你说说。”
赖二不紧不慢地道:“功名阁是太祖建的,原本是为了褒奖平定天下有功的各位良将,每年特此设宴,以示恩宠。当年宁荣二国公不知赴宴了多少次,当真是圣恩浩荡,煊赫辉煌。”
他话音一转:“后来老臣们老的老,病的病,过世的过世,就由子孙代替。再后来,子孙都承了几代,渐渐地就跟圣上疏远了。功名阁的宴席也从每年举办,变成了五年一办。”
赖二朝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道:“直到当今圣上登基,圣上纯孝,追思太祖功绩,特此颁下恩旨,恢复功名阁每年设宴的惯例。同时,另有恩谕,从每年赴宴的子孙家中选出适龄才俊一人,作为特敕御前龙禁尉,陪伴圣上行宫避暑。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月,却是难得的亲近天家机遇。”
所谓的龙禁尉本是曹公杜撰的职位,类似于御前带刀侍卫,算是天子近臣。
贾珍听得认真,心想这是好事啊,去就是了,还找自己商量做什么。
赖二又道:“本是看重功臣的盛举,但为了争这个名额,各家反而争了个面红耳赤,甚至反目成仇的也有。有一年两家甚至大打出手,还惊动了圣上。”
贾珍无语,又不是许诺了什么锦绣前程,就为了能给皇帝看两个月的门,至于闹得不可开交吗?
赖二继续道:“圣上为避免伤了各家和气,稍微改了一下规则,每年选派重臣主持宴席,同时维护秩序。各家也有所警醒,怕万一惹恼了圣上,得不偿失,便商议后一致决定,龙禁尉的名额采取轮换方式,确保雨露均沾。”
贾珍暗道:那不就变成了分猪肉?这么看来,这个龙禁尉的名额也没有多少含金量。
赖二道:“但即便如此,也不见得从此就太平无事。因为陪伴圣上的时机很重要,若是碰上不好的时机,即便选上了,不要说有额外的恩宠,说不好还会因此触怒龙颜,白白晦气,若是碰上好的时机,跟着轻松享福不说,龙颜大悦之时另有仕途照拂,他日重回朝殿,位极人臣也不是不可能。天渊之别,反而让各家争得比以往都要激烈。”
贾珍听得怔了,一场宴会居然还能峰回路转到这种地步,忍不住问道:“什么是不好的时机?什么又是好的时机?”
赖二答道:“当年年成好,风调雨顺,没什么天灾人祸,也无边境入侵,圣上心情喜悦,便是好的时机。否则,碰上洪水蝗灾,或是蛮狄劫掠,圣上焦头烂额,身心俱疲,便是不好的时机。”
贾珍恍然大悟,道:“我懂了,今年必然是好时机,圣上欢喜,所以谁得了这个名额,便可能有大机遇。”
赖二笑道:“正是。今年年景特别好,宫中有小皇子出生,加之前几天东海有祥瑞,圣上据说常常合不拢嘴,接连赏了好几位重臣呢。”
贾珍没有说话,等着赖二继续。他可一点都不相信这种祖坟冒青烟的事情会轮到贾家身上。
事实上,贾家的祖坟冒白烟——被人烧了的可能性只怕更大。
赖二见贾珍没有要问的,于是接着道:“本来按顺序,今年就轮到我们贾家了。但时机这么好,必然有排后面的来争抢。按规矩,抢是可以抢的,一是看花的银子多少,二是看谁家的子弟更出息。后面那点最重要,因为选个靠谱的龙禁尉,不仅能让那家得利,也能让圣上看看,功臣后人也堪大用,这是利好千秋万代的事情。”
贾珍一脸惊愕:“什么?去赴宴还要花银子?”
现在的他比贾家任何人都清楚,宁荣两府坐吃山空,面临着何等严重的财政危机。
他好容易阻止了秦可卿丧命,也顺带节省了一大笔白事的花费,没想到这么快又来了。
赖二有些吃惊,在他的印象中,贾珍可是个花钱如流水,根本不在乎入不敷出的人,怎么突然对银钱这么敏感了。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徐徐地道:“陪在天子近身,是天大的恩宠,花银子都买不来的。有一年,圣上近侍夏公公提点各家,让大家感念圣上之德,多少有所报效。于是大家商定,但凡那年被选中龙禁尉的家族,都要额外进献一笔银两,以谢天恩。”
贾珍无语,什么感念圣德,分明是皇家变着法子来敲诈勒索权贵家族,看来要不然国库空虚,只好到处想法子捞钱,要不宫里用度太大,只好不择手段薅羊毛。
这么看来,功名阁的宴席真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就跟后世卖跟名人面对面吃一顿饭的商业炒作差不多。
正说着,夏晚跑了过来,行了个礼道:“老爷,那边府里大老爷又催了,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贾珍无奈道:“我现在就去。”
涉及皇家,他不得不留心,就靠贾赦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只怕贾家败亡得比原著还要快。
二门外早有小厮套好了马车等着,贾珍上了车,赖二亲自驾车往荣国府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