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穿过大堂，不一会便走到了后衙，随后转了个弯便来到了府库之中。
戴胄黑着脸，他倒是想看看这长安一年不过数千贯的盐税，如何能数这么久。
据说人的眼睛看到东西在传达到大脑，做出反应的时间是0.7秒。
于是0.7秒后，众人都瞪大了眼睛，而进步哥的反应更是快人一步，他0.7秒就完成了瞪大眼睛和张开嘴巴.....
大伙都惊呆了。大概又过了一秒钟，有人揉了揉眼睛，他们觉得自己好像出现幻觉了....
戴胄更是身子一僵，偷偷掐了自己一下，随着疼痛传来，他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只见地面上，铜钱堆积如山，反射着阳光，金光闪闪的，很刺眼。
而一众文吏，几十人趴在地上，与那些铜钱相比也是有些渺小....
戴胄真懵了，不对啊，哪来的钱啊？
长安有这么多人交盐税了？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多傻子，老夫自己都不交税....
戴胄嘴巴张了张，干巴巴的问道：“这是，哪来的钱？”
那盐铁使则是面色奇怪，说道：“自然是盐税啊，戴公难道不知道我这是盐铁司吗？”
“怎么会有这么多？”戴胄又问了一遍，他不死心。
盐铁使更奇怪了，说道：“就，正常收税啊....”，说完他做恍然大悟状，又说道：“戴公你是不是身体不适啊？要不然您还是去休息吧。”
戴胄：“.......老夫无碍。”
戴胄感觉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不可能啊，没道理啊.....
盐铁使见众人呆立在原地，有些急切的说道：“戴公，时候不早了，您要是身体顶得住，还请快些数钱吧；这钱再不数....恐怕是真来不及了。”
戴胄：“.......”
数就数，老夫还没数过这么多钱呢....
随即戴胄一声令下，众人一拥而上，开始数钱.....
戴胄一行人是黄昏之时来的，数了没多久天色便已经黑了下来。
那盐铁使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火把，递给戴胄，说道：“戴公，天色黑了，举着火把数，看的清一点.....您年纪大了，这眼睛还是要好好保护才是。”
戴胄：“......”
戴胄后悔了，他快六十了，让他数钱数一夜，他怕明天一队人吹着唢呐来接他回家....
“这天色不早了，老夫.....”戴胄想找个借口离去，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那盐铁使好似看不懂气氛一般，说道：“呀，天色这般晚了，那戴公你们慢慢数，家中夫人留着饭，等着某回去呢，某就先回家啦！”说罢便抱拳离去.....
戴胄：“.......”
戴胄还没反应过来，那盐铁使离去的背影他就已经看不到了....
数就数！我就不信能数到天亮！大不了少睡两个时辰！戴胄心一横，一咬牙，又站起身来给众人打了会鸡血....
大概到了子时，众人终于数完了院子里的铜钱，一众人都瘫坐在地，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
戴胄也是面露喜色，终于，数完了！现在回去还能睡上那么两三个时辰。
这时，一个文吏小心翼翼地上前，说道：“戴公，库房中还有一些铜钱...没数完....”
他不是他那铁憨憨上司，他还是有那么点眼力见的，他数钱之时偷偷用余光看了戴胄好几次，据他统计，戴胄脸上出现了八次不悦的表情，还扔了十一次钱.....
可是他也没办法，谁让他是管库房的，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戴胄麻了，还有？你们真是逮着老头使劲用啊！
戴胄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还有一些？没事...想必很快....都取出来吧...”
片刻后，戴胄更麻了，他想骂人....
只见刚刚清空的院子，又堆满了铜钱，戴胄的手有些颤抖，他很想一走了之...
可看了看这些文吏的神情，他知道自己要是走了，这钱数到明天这个时候都数不完，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站起身来，对着众人画饼。
官最大的都奋斗在一线，其他人自然也不敢随便跑，除了某个盐铁使....
众人又投入数钱的工作之中，只是其愤怒的眼神好似面前的铜钱是他们的仇敌一般....
夜深了，鸡鸣了，天亮了，钱也数完了。
此时天色泛白，戴胄眼睛充满了血丝，他恍惚间感觉自己看到了他太奶....
他今夜无数次想要转头逃出去，可碍于画完的饼，他跑不了....
戴胄坐在地上，接过文吏递来的文书，只一眼便差点昏过去。
十二万贯钱！
十二万贯，要知道眼下收入最好的河南道盐税才不过一万多贯，一个长安城便能收入十倍于河南道...
而去年，戴胄隐约记得长安盐铁司收入不过才一千多贯，属于是还要朝廷拨款来养着的程度....
戴胄定了定心神，准备宣布一下成绩，却见长安盐铁使慢悠悠的晃过来.....
盐铁使见戴胄坐在地上的模样，大惊失色的说道：“戴公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睡了一觉，吃了两顿饭食....怎么戴公就变得如此憔悴？”
说罢，他便想着搀扶戴胄起来，只是戴胄却是大声喝道：“别动！”
戴胄继续说道：“腿有点麻。”
那盐铁使长舒一口气，带着钦佩的神情说道：“戴公身居高位，还能事必躬亲，在下实在佩服！”
戴胄：“......”
戴胄神色十分复杂，今夜发生的事情有些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他没有理会盐铁使，坐在地上缓了好大一会，才站起身。
他召集众人，看着手中的文书，对着面前萎靡不振的众人说道：“辛苦大家了，不过数额已经统计出来了....”
众人满脸期待，上百号人数钱数了一夜，他们就是不识数也知道这是多大一笔钱了....
“十二万七千三百贯又二百三十五钱！”
戴胄带着复杂的神情念出了这串数字，而此时库房前，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还是进步哥出声了，似乎一夜没睡丝毫不影响他的反应速度，在众人还在震惊之余，他已然上前一步，走到众人身前：“恭喜戴公！”
而众文吏们看着身前的那一步距离，宛如一粒蜉蝣见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