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心花怒放,哈哈大笑,说道:“先生也学会拍马屁了,虽然朕自问比不上唐宗,但不比宋祖差,这个马屁拍对了一半。”
刘基笑起来:“刘半仙嘛,总是差一半。”
两人相视而笑。
刘基神情一肃:“皇上,还要不要推算下去?臣可以推演到五百年,之后臣就做不到了,比不上先贤袁天罡李淳风可算千年。”
朱元璋微笑着:“难得先生自愿说出天机,听听又何妨。”
刘基继续掐指推算:
“雨水草头真主出,赤头童子皆流血;
倒置三元总才说,须是川水页台阙;
十八年间水火夺,庸人不用水火臣;此中自己用汉人,
卦分气数少三数;亲上加亲又配亲。”
朱元璋一挥手,说道:“先生,朕有句话要问,胡人至此,用人水夺火灭,亲上加亲,莫非是驸马作乱?”
刘基摇一摇头:“非也,胡人英雄,水火既济,安享太平,有位有势。时值升平,称为盛世,气数未尽,还有后继。”
朱元璋嘴角荡起一丝僵硬的笑容,然后重重地叹息一声,做了一个继续说下去的手势。
刘基说道:“那微臣就继续。
宝剑重磨又重磨,抄家灭族可奈何;
阉人社稷藏邪鬼,孝弟忠奸诛戮多;
李花结子正逢春,牛鸣二八倒插丁;
六十周甲多一甲,螺角倒吹也无声;
点画佳人丝自分,一止当年嗣失真;
泥鸡啼叫空无口,树产灵枝枝缺魂;
朝臣乞来月无光,叩首各人口渺茫;
一见生中相庆贺,逍遥周甲乐饥荒。”
他停顿不说,舔一舔嘴唇。
朱元璋亲自斟茶,递给刘基。
刘基受宠若惊:“谢主隆恩。”
朱元璋迫不及待问道:“胡人到此败亡了吗?”
刘基一口气把杯中的茶喝光,抹一抹嘴唇,说道:“不瞒皇上,尚未败亡,虽然治久生乱,值此困苦,民怀异心,但气数未尽也。”
朱元璋心有不甘,叹息一声,说道:“这个由胡人建立起来的朝代,倒也够长的,先生,继续。”
刘基说道:
“廿岁力士开双口,人又一心度短长;
时俺寺僧八千众,火龙渡河热难当;
叩首之时头小兀,娥虽有月无光;
太极殿前卦对卦,添香禳斗闹朝堂;
金羊水猴饥荒岁,犬吠猪鸣汨两行;
洞边去水台用水,方能复正旧朝网;
火烧鼠牛犹自可,虎入泥窝无处藏。
草头家上十口女,又抱孩儿作主张;
二四八旗难蔽日,辽阳思念旧家乡;
东拜斗,西拜旗,南逐鹿,北逐狮;
分南分北分东西,偶逢异人在楚归;
马行万里寻安歇,残害中女四木鸡;
六一人不识,山水倒相逢。
黄鬼早丧赤城中,猪羊鸡犬九家空;
饥荒灾害皆并至,一似风登民物同;
得见金龙民心开,刀兵水火一齐来;
文钱斗米无人要粜,父死无人兄弟抬;
金龙绊马半乱甲,二十八星问士人;
蓬头少女蓬头嫁,揖让新君让旧君。”
朱元璋笑着问:“先生,胡人至此败亡没有?听这段测文最后一句的意思应该败亡了吧?”
刘基抿嘴一笑,说道:
“手执钢刀九十九,杀尽胡人方罢休;
可怜难渡雁门关,摘尽李花灭尽胡;
黄牛山下有一洞,可投拾万八十众;
先到之人得安稳,后到之人半路送;
难恕有罪无不罪,天下算来民尽瘁。
火风鼎,两火初兴定太平;
火山旅,银河织女让牛星。
火德星君来下界,金殿楼台尽丙丁;
一个胡子大将军,按剑驰马察情形;
除暴去患人多爱,永享九州金满盈。”
朱元璋忍不住再度追问:“胡人建立的朝代到此还在吗?”
刘基微笑说道:“禀告皇上,胡人至此,亡之久矣,又到另一个新朝代了。”
朱元璋松一口大气,说道:“和我大明相比,差了多少年?”
刘基笑一笑:“相差不了多少年。”
朱元璋问道:“还有下文吗?”
刘基说道:“有,尚未推算完。”
朱元璋双手一拱:“请继续。”
刘基点头,清清嗓子,说道:
“四大八方有文星,品物咸亨一样形;
琴瑟和谐成古道,左中兴帝右中兴;
五百年间出圣君。周流天下贤良辅,
气运南方出将臣,圣人能化乱渊源,
八面夷人进贡临,宫女勤针望夜月,
乾坤有象重黄金,北方胡虏害生灵,
更会南军诛戮行,匹马单骑安国外,
众君揖让留三星,上元复转气运开,
大修文武圣主裁,上下三元无倒置,
衣冠文物一齐来,七元无错又三元,
大开文风考对联,猴子沐盘鸡逃架,
犬吠猪鸣太平年,文武全才一戊丁,
流离散乱皆逃民,爱民如子亲兄弟,创立新君修旧京。
千言万语御虚实,留与苍生作订盟。”
朱元璋看着窗外的天空:“先生,最后一句似乎是结束句,没有了吗?”
“皇上,臣言尽到此,已空肠枯肚,再无能力推算下去,还望皇上不要再问了,即使再问,臣也答不出来了。”刘基匍匐在地恳求。
朱元璋急忙扶起他:“先生无罪,何须跪地,快快请起,都是朕的不是,硬要先生泄露天机,要怪就怪朕,与爱卿无关。”
刘基笑一笑,却是苦涩的笑,心中暗暗说道:“老朱呀老朱,泄露天机的又不是你,将来遭受天谴的更不是你,你当然说得轻松。”
他并没有把内心的不满之情表露出来,若是给朱元璋察觉到,可能不必等到遭受天谴的那一天,此刻就会人头落地。
任何神算,也算不到君王之心,无论多大功劳的王侯将相,生与死都只在君王的一念之间,尤其是杀伐果断刻薄寡恩的君王。
朱元璋沉吟着说道:“先生刚才的绝世之作看来得要安个名堂,安个什么名堂好呢?有了,就叫刘伯温烧饼歌吧,哈哈哈。”
他为自己的赋名得意地纵声大笑起来。
刘基笑而不语。
朱元璋看了刘基一下,缓缓说道:“先生这番推算耗费了不少精元,先回去休息吧,免死金牌明天送到府上。”
他想把刘基打发走,不想听后面的事情了,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所以借题发挥,婉转说出来。
他不想听到有关任何对胡惟庸的话题和弹劾,他都听到耳朵起茧了。
刘基当然知道朱元璋葫芦里的卖的是什么药,本想就此作罢,因为皇帝都开口要自己走了,身为臣子的没必要硬杠,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决定要说。
怎么说呢?
这也是讲究技巧的,硬说无疑是暗指皇上出尔反尔撞刀口,搞僵君臣关系,于是拱手一揖:“谢皇上对微臣的关心,微臣告退,回家等皇上的宴请。”
朱元璋哈哈大笑:“说吧,有事就说,别在心里骂朕出尔反尔。”
刘基故作严肃说道:“皇上向来都是千金一诺,何来出尔反尔一说,谁敢这样造谣,微臣第一个不答应。”
朱元璋在心里骂开了:“好你个刘伯温,你差点就在心里骂我了,还好我让你说,否则都不知骂我多少遍了。”
刘基躬身说道:“微臣还是老调重弹,请皇上撤换了胡惟庸,若再让他执掌相权,让他在朝中的势力壮大下去,只怕会危害到江山社稷。”
朱元璋脸色一寒:“先生还是坚持认为他是一头难驯的小犊,将来会偾辕而破犁吗?那好,请先生回答朕,一个毫无战功不掌兵权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拿什么来造反?”
刘基打一个哆嗦:“臣不敢乱猜。”
朱元璋脸色更严:“先生刚才所作的烧饼歌,与大明国运息息相关,里面有没有胡惟庸叛上作乱的提示?”
刘基说道:“臣不敢胡说。”
开国皇帝自有一股威严,朱元璋这一变色,把皇帝不怒自威的气势完全展现出来,不到刘基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