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只差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就是要这些开国元勋解甲归田不要再管军政大事,留在家里过着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
刘基语含深意说道:“多谢皇上如此关心体贴我们这些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伙伴。”
朱元璋说道:“朕关心你们是应该的,如果没有你们出生入死血战沙场,何来以少胜多,打败陈友谅张士诚这两大势力,继而横扫天下,根本就没有我大明王朝的建立,朕真的好想与你们永远共享富贵,永远和睦相处啊!”
刘基说道:“承蒙皇上隆恩,我定当把皇上的心意转告各位兄弟,要他们誓死效忠皇上,效忠大明。”
朱元璋微笑:“好,先生果然是最了解朕心意的人,先生请放心,胡惟庸这一方面,自有朕来管束,朕会找个机会敲打敲打,要他收敛一些,别再咄咄逼人,否则朕就听先生的,把他撤换,赋闲家中。”
刘基深深一揖:“皇上英明,真是大明百姓之福。”
朱元璋笑着:“先生不骂朕是糊涂昏君,朕已经感激不尽了。”
刘基慌忙跪倒在地,惶恐说道:“臣追随皇上多年,从来都忠心不二,不敢有丝毫不敬,请皇上明鉴。”
朱元璋双手扶起他,情真意切说道:“先生的忠肝义胆,朕焉有不知之理,朕说的是真心话,朕也是人,人就会犯错,倘若朕有糊涂之举,请先生念在天下苍生份上,一定要骂醒朕,以免误了大明的黎民百姓,这是朕的肺腑之言。”
刘基说道:“臣定当竭尽所能为天下苍生谋取福祉。”
朱元璋点头:“好,先生说得太好了,朕有这样的忠臣,还怕国家治理得不好吗?再现汉唐盛世,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刘基说道:“皇上过誉了。”
朱元璋笑着说道:“留半仙就是留半仙,又来谦虚了。”
刘基说道:“谦虚一点好。”
这时外面传来杨执谦的声音:“禀告皇上,四王子求见。”
朱元璋有些惊诧:“这小子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也罢,难得这小子有这份孝心,让他进来吧。”
大门打开,只见一个气宇轩昂双目炯炯有神的少年走了进来,双膝跪下磕头:“儿臣给父皇请安。”
看他不过才十五六岁,却显得稳重大方。
这少年是谁?
朱元璋的第四子朱棣!
朱元璋微笑说道:“棣儿,起来,快见过先生。”
“见过先生。”朱棣立刻躬身施礼。
刘基急忙还礼:“燕王好。”
朱元璋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笑着说道:“先生,你看我这个儿子怎么样?你从来没有为他算过。”
刘基哈哈一笑,说道:“皇上,这个问题您已经问过好多遍。”
朱元璋哈哈大笑,说道:“朕还是要问。”
刘基说道:“臣还是同样的答案,皇家之子,不算。”
朱元璋说道:“那就简单看一下面相,不许推,这个面子你今天非给不可。”
刘基捋着胡子仔细端详着朱棣,笑着:“燕王殿下越来越出众了,将来必有一番惊世成就,号令大军驰骋疆场,必然留下千秋名号。”
朱元璋心念一动,立即追问:“先生可否说白一点?”
刘基摇头说道:“说白了就失去玄机应有的意义,皇上不是说臣是‘留’半仙吗?说一半,留一半,总言之皇上的子孙个个都有一番大的作为,龙中龙,凤中凤,自古帝王是帝王,何须寻问兴与旺。”
朱元璋沉吟一下,问道:“比得上他大哥吗?”
这句话寓意深刻,刘基可不好答。
朱棣急忙说道:“父皇这句话有毛病,儿臣的才能怎么比得上太子大哥,无论哪一方面,都比不上太子大哥,二哥三哥和儿臣都以太子大哥马首是瞻,是为父皇冲锋陷阵为大明镇守边疆的一员战将而已。”
朱元璋开怀大笑:“哈哈哈,说得好,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刘基微笑说道:“燕王已经说出答案来了,不用微臣多嘴了,皇上,微臣可以告退了吧?”
朱元璋不动声色:“也好,朕也要休息一下了。”
朱棣躬身作揖:“恭送先生。”
刘基走出御书房。
朱元璋看着刘基的背影,呢喃着:“龙中龙,凤中凤,自古帝王是帝王,何须寻问兴与旺?这番话似有所指?”
他在仔细回味这番话的意思。
“父皇,先生神秘兮兮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朱棣满脸不解。
朱元璋脸色一沉,呵斥:“小孩子,不许多嘴,你找父皇何事?”
“儿臣到东宫去探望太子大哥,有问题请教太子大哥,经过御书房见父皇在这,特此进来向父皇叩安。”朱棣说道。
朱元璋忽然发现这个儿子已经长大了,他微笑说道:“老四有这片孝心,父皇感到高兴,去吧,到东宫探望你大哥。”
“儿臣这就去。”朱棣告退而出。
御书房里就留下朱元璋一人。
他拿起龙案上尚未吃完的烧饼,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朝中的权力斗争他不是不知道,而且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他就是布局的人。
新旧两股势力明争暗斗,彼此排斥,互相牵制,军事操控在元勋们手上,政事掌握在由他一手扶植起来的胡惟庸那一帮书生手上,哪一方面失势了他便出面安抚,哪一方面势大了他就进行打击,绝不让任何一方占据太大的优势,让两股势力均衡制约,这样的话,最大的得益者就是他这个当皇帝的了。
如今,元勋们的不满情绪似乎已经到达忍无可忍的地步,也就是说以胡惟庸为代表的文官有些行为过头了,身为皇帝的他要适时遏止胡惟庸他们了,不能再进一步打压刺激元勋们了,连脾气十分好豁达大度的刘伯温都跳出来告御状,可见已经到达水火不容的地步。
他的大明江山还得要靠元勋们去支撑。
虽然大明江山已经立国十年,但是根基尚未完全稳固,如果得罪了全部的元勋,一旦退回大漠的北元集结重兵卷土重来,尚未征服割据一方的元朝残余势力盘踞在云南的梁王把匝刺瓦尔率兵响应,来个南北夹攻,必然发生大规模的战事,到时谁替他领军出征平乱,谁为他披甲上阵卖命?
行军打仗还得要靠那些叱咤风云的元勋,而不是胡惟庸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倘若这些文官有谋略可以带兵打仗上战场的能力还好办,不能上阵杀敌但可以调动将领打仗,问题是这些文官都没有这个能力,这样会毁掉大明根基的。
有些事情操之过急去解决的话,到头来吃苦的可能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趾的事只有蠢才方会干。
精明的皇帝,是不会把那些有用的将帅之才赶尽杀绝的,这无疑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只有昏庸的皇帝才做出如此愚蠢行为,即使要解决,也要慢慢地一步步地去解决,否则惹得天怒人怨,群起反之,别说是帝位难保,甚至江山也难保。
他深深懂得个中道理,因此他还不敢对元勋们大举屠刀,况且他并不是一个完全无情无义的人,虽然现在他多疑,怕那些元勋功高震主,掩盖住自己这个做皇帝的光芒,但是只要那些元勋们安分守己不背着他搞小动作,他也不会赐之死罪,大开杀戒。
游戏是他定的,他当然懂得如何玩弄游戏的规则,如何把握好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