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沽名钓誉又当又立!好一个大明秦桧!”
丹陛之上,一个刺耳的声音传出,引的朝堂之中九成以上的百官,不顾天子威严和君臣礼仪的抬头去看,无他,这九成百官都是东林党罢了,在他们心中连国家都没有,哪里还有国君。
被骂做秦桧的言官更是急了,目无君主的直接手指着朱慈烺,结结巴巴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
“你什么你!
吾乃当朝太子,也是你这七品小官能指的?
是你能直接叫你你你的!你这功名是怎么考上的?你这四书五经是怎么学的?连基本礼仪都不懂吗?
不会是把圣贤书当做了敲门砖,考上功名之后就丢了吧!”
朱慈烺直接揭老底了,朱慈烺太心知肚明了,古往今来不都是把四书五经当做敲门砖,入门之后就丢了嘛,于是乘胜追击:
“孤问你,你为官几年?
今岁几何?
又读了几年的圣贤书?”
朱慈烺毕竟是太子,是储君,小小七品官面对朱慈烺的质问,哪能不答,加上之前失礼有错在先,言官看了看前排的主人,一边思索反击一边回答:
“微臣,万历二十八年生,今四十有三,五岁开蒙,四十岁中同进士,即出任言官,已有三年……”
“活了四十三年、读了三十八年圣贤书、又当了三年京官了。
那么孤请问这位大人,你见过、还是听说过,不给一兵一卒、拿六万两朝廷饷银,就敢自募兵卒,对战几十万反贼,并百战百胜的婊子?”
说着,朱慈烺隔空指着这位言官的鼻子:
“孙督师,以六万两饷银起兵。
九年七月,在黑水峪之战中俘获实力最强的反贼贼酋闯王高迎祥;
十年三月,击溃兵力最多的贼首、外号蝎子块的拓养坤,迫使其亲率大小头目十二人投降,在蝎子块-拓养坤试图逃跑时,又被孙督师擒回诛杀;
十一年春夏,孙督师击败贼首过天星-张天琳,迫使其在宝鸡投降;
十一年八月,孙督师领兵出潼关,迎战试图进入陕西的曹操-罗汝才等十三营,在豫西山区将其击溃寇,擒斩千余。
出任督师的短短两年时间,孙督师荡平大寇闯王、蝎子块、混天星、过天星、整齐王、张妙手、瓦背、镇天王、一条龙、大天王、米闯将、火焰斑、就地飞、刘秉义、一朵云等一十五股,而桿贼土寇及窃发零逞之余孽不与焉。
只是六万两白银,朝廷只是出了六万两白银,就能取得如此浩宏伟业,称之为明之岳武穆、国之柱石也不为过。
尔等无凭无据,以莫须有的罪名,就如此污蔑国之柱石,不是秦桧,又是何人?!”
言官被朱慈烺骂的狗血淋头,求助的眼神,不停的往主人身上瞅,看到这一幕。
“啪~”
朱慈烺一拍大腿:
“不不不我错过大人了,你不是秦桧,你确实不是秦桧……”
嘿,这毛头小子总算看出他的主人,是他当朝太子也惹不起的存在,所以知道怕了!
言官心里正得意,想着怎么报复,朱慈烺接下来的话却把他吓得七窍生烟。
朱慈烺不仅要老底揭到底,裤衩子都要揭下来的出言讽刺到:
“你是秦桧们所养的走狗,汪汪叫的走狗!”
“你!你你!你真是活腻了,本官今天……”
骂架的时候,最怕听到的不是什么多么多么恶心的污言秽语,很多时候,骂架的时候,骂出实话,才最容易让人破防。
被骂成走狗,还是秦桧的走狗,这是真正的大实话,是世人皆知的事实,但也是这条言官犬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如今被当今太子直接捅了出来,还是骂架的态度,骂出来的,这言官犬哪里不破防,下意识的就说出来在朝堂之上对储君的脏话。
虽然也是心里话,在他看来,太子,不过是一颗红丸的事,但这哪里能说出来。
刚刚自己破口而出了什么!!!
言官吓住了,求助的眼神连忙往自己的主人身上望。
“混账!”
“混账!”
丹陛龙椅上的崇祯和丹陛旁的朱慈烺同时大喝,不同的是崇祯是真的愤怒了。
而朱慈烺是偷笑,看对方准备破口大骂的样子,朱慈烺还充满了期待,恨不得对方立马冲上来给自己两下,可惜对方反应过来了。
而言官这边也总算幡然醒悟,太子虽然骂自己是走狗,但明显是冲自己身后的主人去的,这是直接跟他的主人宣战呀!
他这小胳膊小腿竟然卷进了太子和朝臣的纷争,还是挑头者,这不是让他去死吗?不管谁胜谁负,哪里还会有他的活路。
何况刚刚那一句骂出去的话,已经等于给他判了凌迟。
事实上也是如此,朝堂之上,除了崇祯,已经没有人管他死活了。
“陛下!”
“陛下!”
“陛下!”
东林大佬们终于站不住了,殿内殿外,哗啦啦站出了一两百名官员,领头的东林大佬身着崇高的二品文官服,不愧是大佬,也不跟朱慈烺理论,而是直接找到了崇祯给他们做主。
只见对方偷偷的看了一眼首辅陈演、阁老魏藻德,在对方不经意间微微点头之后,就像受了鼓舞一般,眼含仇视的看了一眼朱慈烺,就要发作:
“陛下,微臣……”
朱慈烺心想:
自己现在还不熟悉这明朝人是怎么勾心斗角栽赃嫁祸的,身体的主人也才是少年,还久居深宫,所以自己不能陷入被动。
于是朱慈烺立马主动出击,穷追猛打,当即打断了对方:
“父皇,你看,儿臣一说到大明秦桧,就有人急了!”
“陛下,太子殿下他他他……把你比作……”
二品文官假装诚惶诚恐的说着,就差把完颜构的名字给说出来了。
朱慈烺是了解崇祯的,所以朱慈烺不以为然的,在对方想出另一个罪名前,继续打断:
“阁下又是?”
“兵部左侍郎张缙彦。”
这就是当太子的好处,不管对方在干啥,多气愤,面对太子询问身份,就得先自报家门。
张缙彦呀!自己太知道了,历史上就是他开城门放李自成进北京的,这下自己正好搂草打兔子,一窝端了。
朱慈烺想到对方的种种行为,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深:
“兵部左侍郎,再往上就是武官之首的兵部尚书了,历史上秦桧也当过左仆射,真是越来越接近秦桧了。”
张缙彦的脸顿时黑成了墨水,不过张缙彦可不是言官小喽啰,不会因为三言两语而沉不住气。
“你既为兵部左侍郎,在军中,是兵部尚书之下第一人,给你六万两军饷,能否擒了贼酋闯王,再杀十五股贼众!”
打狗还要看主人,张缙彦这条最大的走狗被打压了,作为主人的、当朝最年轻的阁老——魏藻德,站了出来。
而且,越来越接近秦桧,说明张缙彦都算不上是秦桧,只是秦桧养的一条最大的走狗,那太子口中的秦桧是谁?
魏藻德明显听出来了,于是见招拆招:
“臣举荐张侍郎督师河南、湖广、四川,与孙督师一北一南,共缴流寇……”
张缙彦虽然是兵部尚书之下第一人,但哪里知兵呀,刚想推脱,却被魏藻德一个眼神给喝止了。
只听魏藻德又一脸为难的道:
“只是这六万两军饷……”
说着魏藻德露出了狐狸尾巴,看戏一样的,看向了户部尚书倪元璐。
户部尚书的倪元璐摇头叹息,也不做声。
崇祯也是天真,听魏藻德前面的话,以为又挖掘出了一位孙传庭呢,刚来了兴趣,哪知又被主管财政的户部尚书倪元璐泼了冷水。
藏不住事的他,对着倪元璐就是一顿骂,丝毫没察觉到火力被奸臣偷偷的转移到了忠臣头上。
“亏得朕提拔你为户部尚书,主一国之财政,今有能臣愿做孙白谷第二,你竟连六万两军饷都拿不出,你户部尚书是怎么做的!!!
朕兢兢业业的处理国事,日日上朝,最后怎么尽遇上尔等朝臣……
……”
忠臣自然是不讨喜的,崇祯噼里啪啦的一顿臭骂,骂的正起劲,丝毫没有想过这会不会是北京城破当日自杀殉国的少数高官之一。
忠臣是不会推卸责任的,哪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他既然在户部尚书这个职位上,掌管一国财政,如今六万两军饷都拿不出,觉得就应该受天子的这一顿骂。
天子说话,作为儿子的朱慈烺这下不能再打断了,只能等自己勤政却不分忠奸的父皇骂完了先。
好不容易崇祯骂完了,魏藻德、张缙彦正得意,朱慈烺却一脸的不以为然:
“不就是六万两白银嘛,秦桧家里何止六万两,抄了秦桧的家,不就行了。”
“春哥儿!你贵为太子,一言一行在未来都是圣旨,岂可胡言乱语!
秦桧都死了几百年了,你这时候去哪儿抄家?”
这下崇祯坐不住了,在崇祯的内心,被自己的儿子不小心比喻成赵构,虽然他爱面子,但只要真有明之岳飞挺身而出,他还真不在意。
但作为太子的嫡长子,举止轻佻,胡言乱语,那就不能容忍了,如果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那么少不了被关在东宫,好好的学几年圣贤的为人之道。
奸臣们的正菜上完了,朱慈烺也打算把自己的正菜端上来。
自己的父亲崇祯是什么人,总结后世的评价和来自身体内十几年相处的记忆,就两个字——愤青。
“愤青”具有的基本特征:
一是思维的情绪化、非理性化、简单化。“愤青”容易冲动,容易被激怒,喜欢谩骂,不喜思辨,不善于推理论证。
二是轻言战争。主张采取极端措施,甚至主张以暴力改变社会。
三是拒绝妥协。对外交往一味主张强硬。
而年轻的崇祯,正好符合所有特征,性格极端,好大喜功,志大才疏,空有拳拳爱国之心,却没有报国的能力,反而因为极端的行为、总是给国家帮倒忙。
爱国,愿意为国家付出所有乃至生命,但因为能力不足和性格极端,反而加速了国家的灭亡。
这就是崇祯,“愤青”崇祯。
“愤青”身上的缺点不要太多,只要拿捏住他深深地爱国又力不从心这一个缺点,朱慈烺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父皇,儿臣绝不是无故放矢,宋之秦桧是死了几百年了,但当朝的秦桧却在!当朝的秦桧却活的好好的!!!”
朱慈烺语出惊人,加上朱慈烺之前把参孙传庭一本的言官比作秦桧之走狗,又说兵部左侍郎张缙彦、越来越接近曾当过左仆射的秦桧了,于是整个朝堂都议论纷纷起来。
一时间热闹的好似菜市场。
“肃静!肃静!”
司礼监大太监王承恩大声呵斥,想维护朝堂纪律,但这都牵扯到“当朝秦桧”了,朝官哪里能安静的下来,特别是矛头若有所指的指向东林党,占据九成以上的朝官名额的东林党人,哪里还肯安静。
“父皇,您看看,您看看,儿臣说到当朝秦桧及秦桧走狗的痛处了吧!你看看他们急了!!秦桧和秦桧的走狗急眼了!”
朱慈烺的声音不大,但却格外的刺耳,专刺东林一党的耳膜,那是拿大头针去直接贯穿耳膜呀,九成的朝官都满眼愤怒的盯着朱慈烺,恨不得当场活吞了朱慈烺。
而剩下的一成,要么叹息,要么摇头。
太子还是太年轻,龙生龙凤生凤,崇祯的儿子哪能不像崇祯呀,想想崇祯初登皇位的时候,不也是不计后果的给魏忠贤及魏忠贤一党给一刀切了吗?
把魏忠贤和党羽一刀切了没关系,
可这是一个把持朝堂及整个大明天下的利益集团呀!你一刀切了却没有填补权利中空的替代品,就是大错特错了。
事实证明,一刀切之后,替代品也没有及时补上,导致权利的中空,所有的事都堆到了崇祯自己头上。
没有明太祖的头脑和能力,光有明太祖的勤劳,也只会酿成大错,最后因为实在能力有限,而让更没有底线的东林党上了位。
朱慈烺从九成的朝官眼中看到了愤怒,也从剩下的少部分的朝官眼中看到了失望,看到了他们对朝廷对未来储君对国家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