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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从来不是值得歌颂的——

诸如刘备眼中的诸葛亮。

他从不觉得,诸葛亮的成就是因为孩童时期的苦难。

他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注定发光、发热。

但,无疑,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诸葛亮,对寻常的劳苦大众而言,苦难到一定的程度是会引起彻底爆发的。

就比如…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当这样的口号遍布大汉十三州,一场前所未有的农民起义,在汉末风雨飘摇的岁月里,如狂风骤雨般骤然爆发,其势之猛,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汉王朝。

从北境到中原,从江左到江右。

一时间,大汉疆域内处处可见黄巾军的身影,就如同狂风中的烈焰,疯狂的席卷,迅速的蔓延。

朝廷震惊,百姓惶恐,无疑,旦夕间…整个大汉陷入了巨大的动荡之中;

州郡被围,官兵屡败,国事蜩螗,江河日下,大汉王朝的根基终是在这一场起义中变得摇摇欲坠——

巨鹿郡,广宗城。

这里是黄巾军最先攻破的城郡,也是张角的老家,太平道发起的地方。

故而,比之如今外面的纷争与乱世,这里显得格外的静谧与平和。

除了太平道例行的传道外,城内…根本看不到半点兵戈,百姓的一应日常,好像都没有什么改变。

此刻,一处宅子内…吴敦衣衫褴褛,正艰难地跟着一群苦力一起搬运那装满石土的泥块儿,诸葛亮与臧霸走近,轻唤了声:“吴大哥!”

吴敦抬起头,见是公子,连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与泥土,回道:“公子何时来的?又是如何进的这城?”

之所以会有这么一问,是为了防止官兵混入广宗城充作内应,黄巾军特地紧闭各处城门,要混进来,并不轻松。

“我们走的是吴大哥挖的那条隐匿的地道啊。”

诸葛亮握住吴敦的手,看着那黑哟哟的手臂,干涸到裂开的手掌,他知道他安排的这项为期一年的“地道”行动,吴敦执行起来并不轻松。

“吴大哥,辛苦了…”

“不辛苦!”吴敦笑的颇为灿烂,“我听说那泰山里郡学就要开课了,公子安排我那愚笨的儿子也在第一批生源中,还能做经神郑玄的弟子,这长大了是要出息啊!可不像我们这些粗人。”

“听得这个,便是再累,我也是充满了干劲儿…只是,如今这地道仅是挖通到城外,公子吩咐的那一处最关键的地方,因为有不少太平道徒戒备,哪怕是地下挖掘,速度也并不快,或许还需要些日子…不过…”

说到这儿,吴敦顿了一下,“不过,话说回来…如今这黄巾军的势头这般凶猛,各州郡官兵节节败退,真的会如公子所料那般,最后败退回这巨鹿,在广宗城与官兵背水一战么?”

诸如这样的疑问,不止吴敦会有…

就连护卫在诸葛亮身边的臧霸也会有。

毕竟,时局如何?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如今黄巾军的势头,那眼瞅着,洛阳怕都要掀翻了。

败退、背水一战?

这样的辞藻,似乎有些夸张与不切实际了。

倒是这样的疑问,使得诸葛亮不由得掐指去算。

现在是三月,转折会发生在四月下旬的党锢解除;

局势的逆转会发生在六月皇甫嵩加入战场,太平道的神上使张曼成覆灭;

至于…广宗,仅仅是今年的十月,这里将是张角、张粱的背水一战,也是他们…身死道消的地方。

再度清晰的将那脑海中,一个个标注的点连成线。

诸葛亮轻轻的说。“不急,十月份时,这地道挖通了就好。”

“至于,你们疑惑的官兵节节败退,这并不是因为黄巾军多么的强悍,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一群农人,既无装备,也无军械,更无马匹,有的唯是拖家带口,战力又能强到哪里呢?之所以不胜,是因为朝廷真正的战力还没有派往战场…或者说…是朝廷内部的某些人,他们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尽管只是颇为笼统的理由…

可听在吴敦与臧霸的耳中,无疑是信服的。

要知道,追随诸葛亮的这四年来,他们“泰山五寇”见证过太多的不可思议。

在他们的记忆中,不论是天下大势,还是州府小节,凡是诸葛公子说过的,无一没有实现!凡是公子安排的,每一次都是恰到好处,恰逢时机…

虽说一些形容词未必是褒义。

可在他们心里,诸葛公子当真有些“其智若妖”的味道了!

故而,诸葛公子这般说,他们只需去做,不会再疑惑什么…

“公子这么一说,我们也算是心安不少。”吴敦随口感慨着:“不过说起朝廷真正的战力,在这整个官兵节节败退的局势下,倒是有一股咱们北方的民兵…异军突起,听说…是涿县县令公孙瓒授意下组成的一个民兵营,军司马好像叫什么刘备刘玄德的,此人带民兵营讨伐黄巾,连战连捷,战无不胜啊…许多蛾贼不惧官兵,可谈到他刘玄德的名字,可谓是谈之色变…依着我说,若官兵都能如他率领的这民兵营一般,那这蛾贼的叛乱,怕是很快就会平定了。”

无疑…

当吴敦口中吟出“刘玄德”这个名字时,诸葛亮再也无法保持那一如既往的镇定与平和。

那一阵阵波澜,那往昔牵连的回忆,开始喷涌在他的内心中。

“玄德么?”

诸葛亮不禁喃喃。

吴敦还以为是公子的疑问,连忙提醒,“是叫刘备,字玄德,就是涿县人,听闻…他在涿县颇为有名,是县令的师弟,是那里最大家族的族小,还与不少商贾打成一片,甚至…那范阳卢氏的名士卢植还是他的授业恩师,对他赞誉有加…相传到涿郡,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儿,倒是不知道,能做到如此地步,他年轻时又有怎样的因缘际遇…才能与这么些大人物相识,关系默契…”

唔…

尽管不知道刘备是通过“营救党人”的行动在清流中“声名鹊起”。

可哪怕如此,当吴敦这一句句吟出,诸葛亮的心头,那更大的悸动、更大的波澜,不由得开始涌动…

乃至于,他不禁喃喃自问。

——『往昔与玄德公谈及过去,玄德公只说早年织席贩履,并没有提到更多…』

——『罪过,亮竟是把那话当真了,织席贩履,玄德公是过谦了!』

诸葛亮知道在黄巾之乱中,刘备组建过民兵营,立下了大大小小不少功勋。

可他却不知道,在这民兵营的背后,在那功勋的背后,早年的玄德…竟还有更多错节盘根的关系。

他不禁有些怪最自己。

他早该想到…

玄德公这样的人,怎会在早年寂寂无名?怎会被这风云乱世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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