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贞,凤仙郡。
太平县,临近怡红书院的一条街上,悠扬的丝竹声,正顺着呜咽的夜风,幽幽飘荡。
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犬吠,以及更夫的声音。
一切,都是那么太平。
谈生与黄生,勾肩搭背地走在街上,嘴里还吐着酒气,意犹未尽地说着一些香、白、酥、软之类难懂的话。
走着走着,两人感觉尿急,便转进旁边小巷。
这是一条很窄的巷子,走进去后竟像是换了副天地,丝竹声、犬吠声、更夫声全都被挡在外面。
两人正要解开衣裳,却见巷子另一头,迎面走来一名十五六的小娘子。
其姿颜服饰,十分艳丽,堪称平生仅见。
小娘子见二人,捂嘴一笑,柔柔弱弱道:
“二位公子,奴家婉容,年方二八,今见二位风姿卓然,心中甚是欢喜,想觅其一夫婿,却不知哪位愿意?”
“我!我!”
谈生初见此女,便已为其姿容所迷,如今听到有这般好事,哪里还按捺得住,当即想都不想,便张口答应。
黄生稍一犹豫,便被同伴抢了先,顿时生出无限懊悔。
早知道……
然而,就在这时,小娘子已经款款走向谈生,在谈生的得意和欣喜中,檀口轻启:
“你们这些男人,果然都是好色之徒!”
说话间,她那张丰盈红润的小嘴,竟越张越大,眨眼间便化作血盆大口,朝谈生当头罩下。
谈生仿若一只呆头鹅,毫无反应地被囫囵吞下。
“啊!诡!”
一旁的黄生,终于从无限的懊悔和震惊中回过神来,被吓得转身就跑,连下身衣摆湿了一大片,都毫无所觉。
谁知,他刚跑出几步,便一头撞在一道透明的墙上。
“救命!”
黄生疯狂大喊,用力拍打这道看不见的墙,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叫喊,如何拍打,均无济于事。
在绝望中,那头女诡已款款走来,一样的姿容艳丽,一样的笑语盈盈:
“公子,如今只剩您一人,敢问是否愿意,与我结为夫妻,合为一体?”
“不要!不要!”
黄生被吓得,紧紧地贴在透明墙上,声泪俱下,
“我已娶亲,家有母老虎,万万不敢另娶,求求你放我出去,来日……来日我一定,给你找一位如意郎君。”
不料,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当即惹得女诡大怒:
“奴家生得如此艳丽,你竟然看不上我!”
说完,她那张红润的小嘴,再次化作血盆大口,将一脸惊恐和绝望的黄生,也吞了下去。
“呃!”
女诡打了个饱嗝,随手将之前布置的“墙”取消。
谁知,在巷子口,居然站着一名丰神俊朗的少年。
这名少年,望之年岁与她生前相仿,有着一双深邃得,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眸,搭配微微翘起的剑眉,以及犹如山峰般挺直的鼻梁,显得器宇轩昂。
少年身着青衫,宽袖飘飘,长发以一根玉簪轻轻束起,余下丝缕洒落在修长的颈项和肩膀上,看上去十分飘逸,又有几分不羁。
如果说,刚才女诡夸谈生和黄生“风姿卓然”,是一种毫无感情的话术。
那现在,她就真切体会到,夸赞与真人相符的快乐。
“这位公子……”
女诡春心荡漾,当即便要故技重施,给自己加加餐,结果话一出口,便被对方打断:
“过来!”
“什么?”
女诡一愣,第一次见到这种二话不说,直接发号施令的情况。
把她当什么了?
人长得俊,就可以颐指气使,对一个陌生女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女诡愤愤地想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向少年走去。
同时,口中还羞羞怯怯,欲拒还迎道:
“公子,奴家虽然只有蒲柳之姿,但也……啊……”
随着一声尖叫,女诡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腹部。
只见,上面出现了一个洞,洞里有只拳头,正发出莹莹白光。
“你……”
女诡秀美的姿容再也无法维持,眨眼间便变回苍白、邪异而恐怖的本相。
原本的明眸和琼鼻,都变成了黑黝黝凹陷进去的孔洞,丰润的朱唇开始泛青、外翻,仿若编贝的皓齿也变得又尖又细,如同鲨鱼的牙齿一般,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之前,她就算在吞食谈生和黄生,也只是将嘴巴变大,连牙齿都未变化。
如今却变回本相,可见这一拳对其伤害之大。
“纯……”
女诡惊恐地看着少年,随即身体变得透明,有无数黑烟从身上逸出,向空中飘散。
少年收回拳头,双手结印,口中默念道家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亡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
咒文念完,女诡彻底消散,只在地上留下一个黑漆漆、圆滚滚的珠子。
珠子不大,跟小时候玩过的跳棋差不多。
他捡起珠子,对着稀疏的月光看了看,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这颗珠子,叫阴气珠,也叫诡灵珠,是诡物被超度后,留下的阴气精华。
百年前,大日西坠,待第二天回到天上,却变成一轮猩红至有些发黑的血日。
在血日照耀下,许多动植物乃至死物,都发生异变,变成形形色色的妖魔和诡怪。
同时,一些道家正法,因为要吞吐朝阳紫气,或观想大日,而变成邪法。
连带一些阳属性的灵材,也要么有问题不能用,要么成了不可再生资源,用一点少一点。
于是,像阴气珠这样,以前不被正统修行界放在眼里的材料,反而大行其道。
少年之所以开心,倒不是因为它能用来修炼,而是可以喂给自家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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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两名身背长剑的年轻坤道,出现在小巷里。
这两人,一个沉稳端庄,仪态大方;一个却长着副娃娃脸,还带着点婴儿肥。
“呀,师姐!这只求偶女,好像被人捷足先登了。”娃娃脸娇憨地说道。
然而,师姐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随后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玉牌。
这块玉牌,在夜色中竟然发出莹莹毫光,与之前那名少年拳头上的光一模一样。
娃娃脸瞪大眼睛,连话都说得有些不太利落:
“纯……纯……这太平县,竟然藏着一名纯阳妖人!”
旋即,她便发现不对:“咦,这光的颜色,怎么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