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赛里斯站在屋子里左右踱步,他在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这样做,好像这样可以遮掩一下他内心的焦虑。
现在他的头上已经没有王冠了,然而头顶的沉重远胜于从前,他看着周围华丽的装饰,正常人可能会安于享乐,然而韦赛里斯只觉得索然无味。
他在君临出生,他的母亲蕾拉王后告诉他他出生那一年举办了一场规模罕见的比武大会以作庆祝。
他记忆里关于父亲的印象很少,人们都说他是一个“疯王”,然而身处宫廷之中他对此却从来没有过记忆,他不记得父亲的残暴,却能看见母亲的伤痕。
韦赛里斯对比全都一无所知,是母亲将他保护得太好了吗?
想起母亲,韦赛里斯心就一痛。
他还记得当他哥哥雷加在三叉戟河失败后,母亲带着他逃亡至龙石岛抱着他时的微笑,他还记得一直效忠于父亲的泰温背叛后君临陷落时母亲强撑的悲伤,他还记得母亲为他加冕时王冠的沉重……
他全都记得,真龙永不遗忘。
妹妹出生那天,一场罕见的风暴将最后的王家舰队全部葬送,母亲也随后死亡,他从此孤身一人。
所有人都觉得坦格利安王朝大势已去,那些宣誓效忠几百年的贵族对于他们的誓言从不在意,当时已经有人想要将他和妹妹一起绑走送给那个可恶的“簒夺者”,就像泰温·兰尼斯特干的事一样。
好在威廉·戴瑞爵士在最后关头带着他和妹妹一起逃到布拉佛斯,才有了一点点苟延残喘的时间。
爵士是红堡的教头,当那个人人称赞的雷加王子想要学习剑术的时候,就是爵士教他想学的武艺。
所有人都称赞雷加,面对他那可笑的剑术,“无畏的”巴利斯坦失败了,就连七国公认的第一剑客“拂晓神剑”亚瑟·戴恩也不敢对着王子挥动剑锋。
然而在簒夺者战争中,雷加才显示出他的真面目,一个无能的人,他在三叉戟河窝囊的被劳勃·拜拉席恩那个“簒夺者”一锤子砸下马,死于非命。
是的,韦赛里斯并不尊重他的长兄,如果不是他的色迷心窍,簒夺者战争不会爆发,如果不是他太过无能,不会被劳勃这个败军之将杀死,坦格利安王朝也不会灭亡。
总之,一切都是雷加的错。
威廉爵士临终前已经半瞎了,灰色的头发满是沧桑。
他还记得爵士对他的激励,说他可以成为第二个雷加。
在布拉佛斯的红门里,爵士死去之前还在对他激励。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去回想布拉佛斯的红门了。
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坦格利安王朝三百年的历史,母亲蕾拉王后为他加冕的王冠,威廉爵士以及无数像威廉爵士那样还效忠于坦格利安的忠臣。
他不再去回想记忆中那些美好,因为美好过后总是苦痛。
母亲在拥抱他以后为他戴上王冠,随后就离去人世,威廉爵士激励他之后也随之同归天国,他和妹妹也被海王厌弃,爵士的遗产竟然也被一群仆人抢走。
当他带着妹妹行走于自由贸易城邦,畏惧于劳勃的实力,对他们的态度也逐渐冷淡,最后困顿于贫困的生活,他竟然不得已卖掉了母亲的王冠。
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耻辱,他发誓会将一切偿还。
当他放下最后的尊严,向黄金团祈求援兵时,希望他们能看曾经为巨龙的后裔效忠上,加以支持。
然而这一切不过徒劳,他们大肆嘲笑,这一切都让疯狂,他愤怒的甚至想要去死。
然而他还背负着复国的大业,甚至于近在咫尺尚且年幼的妹妹,这些都让他逐渐清醒了下来。
他强忍着作为宫廷小丑的耻辱,强作不去听“乞丐王”的侮辱,他把这些当作一个王者所面对的挑战。
直至现在。
伊利里欧看似保护了他,却也将他囚禁在高墙之内。
他不断向他许诺着复国以后的高官显位,然而这些对已经是潘托斯总督的他来说有多少吸引力,他不知道。
韦赛里斯不停尝试着欺骗自己去相信伊利里欧。
然而,他永远都无法忘记初见面时他对于自己妹妹的觊觎和对于他自己的杀意。
可他又能如何,一个既没有兵甲,又没有财富,仅仅只剩下名号的王子又能如何?
他努力不去回想这些令双方都感到不快的记忆,然而失败了。
他们维持着这样表面的关系,而他的生命被其掌握。
当伊利里欧说也许用妹妹可以奥秘多斯拉克那群野人手里换取一支军队时,他终于犹豫了,他知道自己动心了。
没有什么比一支军队更能给人安全感和尊严。
他看着妹妹逐渐长大,他相信这会是日后的妻子。
韦赛里斯不敢想象自己失去她的场景,这是仅剩的亲人,也是他未来的妻子。
然而他不敢拒绝伊利里欧的提议,甚至他不敢发自内心的问一问自己,作为王朝的末裔,你真的想拒绝吗?
眼下他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他失去了一切可以失去的,难道,他还要亲手将自己相处长大的妹妹送给一个野蛮人吗,他不敢回答,他真的不敢回答。
韦赛里斯泛白的紫色瞳孔中充满了暴戾,他看着妹妹有些胆怯地走过来,他瘦削的身子无法让人信任。
“过来啊,我亲爱的妹妹,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丹妮莉丝看着眼前的哥哥,她觉得有些安心,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戏谑地看着她,抱着嘲笑的姿态。
她还记得他给她讲述故乡的故事,那个叫维斯特洛的大陆,遥远的好像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
她有些弯腰驼背,这是在那些各色宫廷中养成的习惯,他们不喜欢一个抬头顶胸一身意气的人。
而她,大抵也不配如此这样吧。
“哥哥,伊利里欧总督叫我们前去会客厅,有来自维斯特洛的客人要求见见我们。”
丹妮莉丝小声低语。
韦赛里斯心中有些淡淡的欣喜,七国难道真的还有人记着他们坦格利安家族的恩惠吗,他甚至不敢相信。
这只是他用来欺骗妹妹的谎言,他自己却从来没有放过真。
旋即心中又是一阵暴怒,伊利里欧竟然先通知他的妹妹而不是他,这是对于他赤裸裸的轻蔑。
“那么,我的妹妹,我们应该前去拜访眼前的客人了,要精神点。”
韦赛里斯看着妹妹银发紫瞳的形象,标准的瓦雷利亚血脉,身上的绸缎光滑夺目,这是伊利里欧的礼物。
呵!礼物!不过一种另类的施舍罢了,还带着刺眼的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