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钱塘江逆流而下,便是前往宁波的航道。
徐仲平在船上五味杂陈,现下他们要去见浙直总督胡宗宪,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前方的一切是未知之路。
本来以为李厚归案,自己的冤情洗清,他就能回家,这光杆司令般的船主不当也罢。
然而,徐渭却说,“你杀死徐千万的罪行确实洗清了,可是你别忘了你畏罪越狱,这是赤裸裸的事实。”
徐仲平暗叫不妙,但是他觉得徐渭意有所指。
果然,徐渭说道:“仲平兄弟,你擒李厚,表现出的机智和胆量,实在令我佩服,我已据实汇报给胡大人,胡大人点名要见你。”
徐仲平不知这胡宗宪是何意,不过也好,他本身确实身犯《大明律》,况且不是汪清清两人救了他,他已经命丧狱卒之手。
为了报答他们,他就先当他个小船主,等救出他们的老船主后,自然也没他什么事儿了,他也能回家见到父母、兄妹。
想到这儿,为了不让父母担心,特意写了封家书,托师爷送到了家里给兄长,说自己被知县派往宁波有些差事,等忙完了,自会回家,让父母不用担心,兄长安心备考乡试。
但徐仲平怎么也想不到汪直被抓能牵连出这许多事件,让他心乱如麻,如果没有系统的帮助,他也难以走到这一步。
他打开系统思考起来,为了让系统升级,他必须接近大明的权力中心,这样他才会获得鉴定史实人物的机会,但换句话说,越接近权力中心,也就越危险,稍有不慎,便会成为党争的牺牲品。
另外,他打开商店,商店的功用他已经见识到,问题是系统的商店太费银两了,他必须想办法赚些银两,这样才可以买到金色商品。
“仲平兄弟。”徐渭的声音打断了徐仲平的思绪。
徐仲平转身行了个礼,轻声道:“先生。”
徐渭一改往日的放荡不羁,有些失落。
他幽幽地说道:“仲平兄弟可知道为何这钱塘江是清的,而黄河是浊的?”
“自然因为黄河两岸多泥土,混入河中清水,使其变得浑浊。”徐仲平认真地回答道。
徐渭叹了一口气,“不论清河还是浊河都能滋养土地,也能为害一方。”
“先生这是怎么了?不像你。”徐仲平关切地问道。
徐渭看向远边的风景,江上渔民们正热火朝天地撒网捕鱼,在浙江钱塘江就是母亲河,它灌溉了两浙的百姓。
“胡大人要献白鹿给陛下,当作祥瑞,这种事我素来不喜。”
徐仲平明白了,在史书中胡宗宪虽然是抗倭英雄,平定了两浙的倭患,但同样他依附严世蕃、献媚嘉靖,俨然一副奸臣作派。
可是,在徐仲平看来这无伤大雅,有时候只有委曲求全,才能获得权力,有了权力才能为百姓做事,为国家做事。
这世上本没有奸臣,只有能臣和懒臣。
就犹如明末的东林党,自谓清流,却只顾排除异己,虽然其自诩作风正派,却无一策利于国家,无一计造福百姓,致使大明国势日衰,最终崇祯吊死于煤山。
徐仲平指着远处的渔民,说道:“先生您看,这些渔民在海上捕鱼,早出晚归,甚是辛苦,但他们安居乐业,母慈子孝,尽享天伦,这是何人之功?是胡大人剿灭倭寇,使其不能危害江浙之功,有如此大功,区区名节又有何在意?”
徐渭沉默了,他在细细品味徐仲平的话。
“仲平兄弟果然不是平常人,见解独到,渭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圣人教我的便是是非黑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圣人皆已明明白白的记载。”
徐仲平说道:“是非对错不在圣人的书里,而是在人心,胡大人献媚于上,必将遭到言官的口诛笔伐,可这些言官又何曾关心过百姓,何曾关心过大明,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名节。”
他顿了顿,“而胡大人之功,百姓记在心里,倭患不除将酿大祸。”
徐仲平知道倭寇是日本崛起的征兆,他们通过私掠,积累了财富,萨摩藩成为了西方诸国的贸易港口,他们在那里接受了葡萄牙人最先进的火枪技术。
织田信长通过火枪在长筱之战中战胜了武田信玄,从此奠定了丰臣秀吉统一日本的基础。
也正因为如此,日本从史书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原始小国一跃成为强邻。
直至甲午战争打败清朝,脱亚入欧,成为列强。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只蝴蝶扇动翅膀,产生的风暴。
所以徐仲平认为汪直不能死,只有他能压制住倭寇的泛滥,使东海把控在明人的手里,尽收西方诸国贸易之利,还之于大明百姓,这才是正途。
一味闭关锁国,只会落后于大航海时代诸国发展的步伐。
徐渭恍然大悟般仰天大笑,“公道自在人心,说得好,那这白鹿是非献不可了?”
“非献不可。”
徐仲平知道让嘉靖高兴才能保住胡宗宪浙直总督的位置,朝廷波云诡谲,党争不断,胡宗宪后来就是因为党争,惨死狱中,实是可惜。
现下徐仲平也无能为力,只能就当下情形提出自己的建议。
或许说服胡宗宪放过汪直,就能一改倭寇大乱的情形,胡宗宪也就不会被弹劾下狱了。
徐渭拍了拍徐仲平的肩膀,说道:“仲平兄弟,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总觉得与你相交数年,甚是投缘,也没有辜负我向胡大人举荐你。”
“举荐我?”徐仲平一头雾水。
徐渭笑道:“等你见到胡大人你就知道了。”
钱塘江的江水依旧那么清澈,倒映着夕阳的余晖,忙碌的渔民们渐渐收起了渔网,准备回家。
他们或高歌***歌,或悠闲地互侃家常,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大明的富庶在江南体现得淋漓尽致,虽然这里饱受倭寇的骚扰,勤劳的百姓们却把这里建造成一个鱼米之乡。
穿过夕阳眺望,前方的码头若隐若现,来往的商船络绎不绝,呈现出一副繁忙的景象。
徐仲平一眼认出那里必然就是宁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