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整个苏州城的百姓都进入了梦乡,唯有徐仲平四人守在凌员外府外,监视着府中的一举一动。
他们已经整整盯梢了两个时辰,腿都麻了。
汪清清蹲在地上,皱着眉头,说道:“今晚他们会不会行动啊?我们不会白等这么长时间吧。”
海明珠似乎很自信,她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一定会有动静的,且瞧着吧。”
徐仲平不知道这瘦弱的姑娘为什么对探案有这么大的执着?是受她父亲的影响吗?
他不置可否。
又等了一个时辰,苏州城只剩下了打更人小心火烛的呼喊声,和偶尔传出的机杼声。
在丝绸贸易的兴盛地苏州,家家户户都有十二个时辰不停歇地机杼,他们轮班纺织,就为了在早市之前赶出精美的丝织品。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众人打瞌睡的时候,员外府的大门静悄悄地打开了。
从门缝里钻出一个头来,他四处张望,确认没人后,偷偷摸摸地走上街。
令人意外的是,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凌员外的管家,王管家。
四人面面相觑,是等轿夫出动,还是跟上王管家,这是一个抉择。
徐仲平作出了判断,“如果轿夫真是凶手,他们看到王管家出府,定不会轻易出动了,而这王管家甚是可疑,我们得跟上他探个究竟。”
众人点点头。
“刘老你暂时留下,继续监视员外府,以防万一,我们跟着王管家。”徐仲平命令道。
这王管家鬼鬼祟祟,在苏州城中绕了大半个圈子,一头走进了城东渡口。
这是苏州城的贸易中心,也是打行恶少们的据点。
好在是深夜,渡口除了停泊的船只外,并没有人流。
王管家蹑手蹑脚地走到一艘小船跟前,学了声猫叫。
船上的灯火瞬间亮了起来,从船舱里走出五六个男子,他们梳着一半的头发,披着外衣,为首的那人脸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疤。
徐仲平自然认出他们是梳着月代头的日本人。
他记得苏州并没有开埠,怎么会有商人呢?那答案只有一个,这些日本人是倭寇!
他们并不是来贸易的,而是来走私的。
现下苏州城呈现出无政府的状态,是倭寇走私的最好时机。
“物を持ってきましたか?”刀疤男用日语说着些什么。
王管家似乎听不太懂,他努力用手比划着。
刀疤男冷笑一声,“东西带来了吗?”
原来他会说汉语,只是有些许生硬。
王管家立马谄笑道:“带来了,银子都在我怀里。”
还没等王管家掏出装银两的袋子,刀疤男身后的两人便强行从王管家怀里摸出钱袋,把银子倒出。
证明是真的后,几人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很高兴。
然后,刀疤男走上前拍了拍王管家的肩膀。
不一会儿,从船舱里搬出三个箱子,从远处徐仲平等人看不清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凌员外买下的货物。
“協力して楽しい、漢犬。”刀疤男又说了句日语,说完后众人讪笑起来,徐仲平猜到定不是什么好话。
想不到他们调查绑架案,却意外发现了凌员外走私案。
这凌员外表面上是正经的丝绸商人,背地里却绕过官府,和倭寇做交易。
关键的是这些倭寇竟然堂而皇之地进入苏州城,把船停在渡口。
如果他们带多些人,此刻攻击县衙,也不是不可能。
由此可见,明朝政府已经烂到了根子里,连最基本的海防都不设,让倭寇如入无人之境。
也难怪四年前,嘉靖三十四年,一支数十人的倭寇队伍竟然狂奔数千里,打到南京城下,官军拿他们没有办法,简直是可笑。
史书记载,“此贼自绍兴高埠奔窜不过六、七十人,流劫杭严、徽、宁、太平,至犯留都,经行数千里,杀戮及战伤无虑四、五千人,凡杀一御史、一县丞、二指挥、二把总,入二县,历八十余日始灭。”
而明王朝似乎没有得到教训,如今防范松懈的苏州城就是倭寇最好的突破口。
汪清清拔出佩刀,对徐仲平说道:“要不要现在去抓他们现行,顺便把倭寇的船抢来?”
我的姑奶奶,真要给你竖个大拇指。徐仲平心里吐槽道。
果然,王管家打开了箱子,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件明晃晃的东西,不停在手上摆弄。
费了好大力气,定睛一看,徐仲平才发现他手中的走私货物是日本刀!
日本刀仿唐刀而制,比普通刀剑更坚韧锋利,倭寇也是靠这种武器才提高了战斗力。
这凌员外要买这些日本刀做什么?绝对不是为了做生意!
“我们先撤,那些倭寇有这么多日本刀,我们不是对手,回去从长计议。”
海明珠和汪清清都表示同意,只是徐仲平说晚了,此刻,一股凉意从肋间传到大脑,他被一把匕首顶着胸口。
海明珠和汪清清也同样被控制住。
渡口的船只突然齐刷刷亮起了灯火,霎时晃了众人的眼。
这也把王管家和倭寇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等大家定睛一看,从四面八方涌出了数之不尽的少年,他们或拿棍棒或拿匕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看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徐仲平认出这些人就是打行的恶少们。
寂静的渡口顿时传来了欢呼声,在倭寇和王管家的注视下,他们的银两和货物都被搬走。
徐仲平三人也被绑了起来,和他们一起扔到了甲板上。
良久,从人群中出来三个少年,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模样,为首的一个身穿黑衣黑裤,额头扎着漆黑的带子,身上纹着奇怪的龙形,眉目间透露出一股深不可测的气质。
站在他两旁的一个少年身穿红衣,玩弄着手中的匕首,十分得意,另一个少年身穿黄衣,手持棍棒,恶狠狠地瞪着众人。
而被绑着的人仿佛待宰的羔羊,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徐仲平心中暗叫不妙,努力思考着脱身的方法。
想不到查案不成,反而落入了打行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