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李自成仍旧在文华殿处理政事,礼政府(礼部)沿袭明制,昨日已将乾清宫、养心殿等皇帝居住及理政的宫殿安排妥当,皇上可随时移驾入住。
可李自成与高皇后这些日子习惯了在文华殿,不急于即刻搬走。
南方各府县的官员任命……
东北边防军的招抚问题……
明南京政府的外交决断……
关外女真上个月发来的结盟请求……
明政府遗留下来的水利失修、饥民安抚等问题……
李自成并不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只能说是一位还算不错的义军领袖。
坐上帝位后,自身能力的不足和能臣的缺失,迫使他不得不以勤勉来弥补不足。
高皇后亲自研磨,为李自成准备饮水宵食。
李自成没有抬头理会,只道:“皇后,你先去休息吧,这些事让下人们做就好,朕批阅完这两份奏疏便歇。”
高皇后体谅丈夫的艰辛,当初拒绝了李自成让她留守西安后方的安排,毅然与丈夫踏上前线,就做好了患难与共的准备。
“皇上尚为国事操劳,妾未能分忧,唯伴您左右。”
李自成心中一暖:“有皇后为贤内助,朕心甚慰啊!你若是男儿身,定不输朕。”
“对了。”李自成指着两叠奏疏,对高皇后说:“这些是民间细杂之事,这些是朕还未来得及看的国政大事,既然皇后有心,就替朕审阅一二吧。”
“是,皇上。”高皇后将这些奏疏大致翻阅了一下,所奏事项并不难决断,但也能知晓皇上为何如此操劳了。
入京以来,事事都要重新整备,此时内阁尚未组建,六政府(六部)官员皆临时就任,都不敢给出太多意见,很多事情自然需要皇帝做批示。
翻到其中一份奏疏时,高皇后眉头一紧,这是尚德堂涉嫌盗窃一案,奏疏由顺天府府尹落印上奏,已将此案定性:
人证物证确凿,拟查没尚德堂燕京分堂所有资产;
主犯高珵杖四十,流放岭南;
从犯陆成泽,谢彬,宋人豪,大东,小东等五人杖三十,充军为役;
少主王筠兰念其祖功高,免于处罚,将其与医士、仆从一干人等逐出京城,永不复归。
刑政府及丞相牛金星相继批示,同意执行!此份奏疏,本不应呈列在国事一类,但很明显有人有意为之,希望皇上重视此事,早做决断。
高皇后深知要留罗勇,必保高珵,自己虽得皇上信任,但也不能越过皇帝,代其左右决定。
她心生一计,对李自成说:“皇上,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何不召集相关官员,于御前奏对?皇上既可弄清原委,便于施令,亦可考察人才,了解民生。”
李自成停下手中的笔,郑重对高皇后说:“皇后,你也看到了,这些为官者多为无能之辈,否则朕何须批阅至此时啊?”
高皇后走到李自成身后,为其捏肩,轻声说道:“为官者未必无才,或是无施才之处也。”
“皇上多纳言,多考察,自然能识人用人。”
李自成觉得有道理,主要还是太累了。
他想如偶像朱元璋一般,征战四方,登极皇位。
可不想跟朱元璋登基后一样,日理万机,日夜操劳。
于是点点头,对高皇后说:“你说得对,朕须多虚心纳言,提拔真才实学之人。那便由皇后安排,朕往后每日抽出两个时辰,接见官员及士人。”
正阳门
马云翔李复荣已向长官告假,他们看着清单上罗勇列出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头有点大。
但是为了前程,只能咬咬牙分头筹办。
年纪稍大的马云翔负责去军需处购买金属片、铜线、天然磁石等物品。
虽然这些东西很是珍贵,但军需官并不识货,都是从明军手中抢来的,给钱就可以拿。
李复荣则去商户收购面粉、糖、盐、油等物,商户畏惧大顺军,也是随便收了点钱就卖了。
日落前,他们终将这些物品收集完毕,按照罗勇的吩咐,送往城北尚德堂高珵处。
二人在后院门敲了几声,许久严小庆才打开一丝门缝,观察来人。
严小庆见到又是穿着大顺军服的人,赶紧把头缩回去准备关门。
马云翔李复荣眼疾手快,两只大手抵住门,说道:“小兄弟好不礼貌,我等奉钦差之命,前来找高珵先生,为何拒门不接?”
听到来人是来找高珵的,严小庆松开了顶门的手。
“那二位军爷在此稍候,高主事如今有事正与他人商谈,我去通知他一声。”
“候你娘!我等还要赶着回去复命呢,带路!”马云翔猛地推开了门,把严小庆惊得后退两步。
严小庆无奈,只得走在前头,将二人带到高珵的房间去。
高珵与谢彬正在屋内大声争吵,气氛似乎有些凝重。
谢彬:“高兄,不管如何,今日之局面皆是拜你所赐,如今我只要些许药,竟也不肯给?”
高珵一拍桌子:“我也是为你们好!若是被狗官的人盯上,我们全都得玩完!”
谢彬也不甘示弱:“那你就在这睡大觉,什么事都不做吗?这样跟等死有何区别?”
高珵正要回应,严小庆领着两个人到了门前,谢彬从来人的服饰,便认出了身份。
李复荣看到高珵,觉得有些眼熟,低声问了马云翔:“大哥,你看此人,我们是否见过?”
马云翔沉吟道:“好像是有些印象,难道是……”
二人同时想起了,进城后在皇宫后山下,那个短头发的阉人:“是他!”
谢彬轻蔑一笑,走到一旁,心里在想:果真如此,高珵早已串通大顺,有所图谋。
马云翔李复荣放下手中物品,低头作揖道:“阁……阁下是高珵高先生否?”
高珵气还未消,这日子太无聊了,没事做当然是睡觉了,睡得正香,人一波接着一波来。
他简单扫了一下二人,还未认出他们来:“我就是,你们是何人,找我何事?”
马云翔李复荣依旧低头答:“我等奉罗钦差之命,送物资给高先生,请高先生查验。”
高珵闻言大喜,走上前去打开袋子,简单查看一下,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比我想象中快,这罗勇笨是笨了点,但办事还是可靠的。”
“竟然还会使唤随从了,诶?你们二人为何遮遮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