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重新回到住处,刘慎感觉自己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
这一天落水穿越而来,又是当兵又是杀人,然后稀里糊涂进了袁总督的衙门商量了半夜的军务,
热水只喝了一口,也只吃了点干粮,身体已经疲惫得不成样子。
但一想到现在是公元1645年的三月,刘慎就感觉时间还是不够用。
如果只是打建奴,刘慎一定二话不说去投奔农民起义军,无论从战力还是组织凝聚力都不知比这南明强了多少。
偏偏问题现在就卡在江西这里,刘慎也不得不留下来努力煽动蝴蝶翅膀,寻求解开这一死结的转机。
进了留给自己的房间,刘慎明显感觉屋子被收拾过了,简陋的桌柜甚至被擦得隐隐发亮,床上也准备好了被褥,虽然陈旧了一些,但该有的毕竟都有了。
“大头动作还挺快,这么快把人领回来了,看上去手脚还挺麻利。”
刘慎刚坐到床上,就听到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材削瘦却模样标致的少女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看到刘慎后先是一怔,脸上露出一丝惊慌害怕,但还是低头走到了他身边:
“爷,奴伺候您洗脚。”
“你是大头领回来的?”
刘慎心中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一共带回来几个人?”
“赵爷一共带回来我们三个,张二娘负责洗衣做饭,我跟翠儿...是来伺候两位爷的。”
说着,少女将刘慎的脚轻轻放进水盆,小心揉搓。
刘慎深吸了一口气。
他跟赵大头说了那么多,恐怕对方就记住一句“不要花钱”。
但他不是圣人,更不会非得让别人当圣人,对于大头这个始终跟在自己身边又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同乡,他其实要求很低,只要不偷不抢、不淫不恶就行了。
暖床就暖床吧,只要别始乱终弃就行。
何况...这双小手搓的自己真的很舒服。
刘慎靠在床边,一边享受着少女柔荑轻轻揉搓着自己快被靴子泡烂了的双脚,一边有心跟她聊两句缓解一下她的紧张,
但奈何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心情骤然放松之下,竟然头一歪睡了过去。
那少女虽然伺候着刘慎洗脚,但心里也是砰砰直跳。
她原是北方人,家境尚可,父亲又刚中了举人。
但家里还没来得及高兴,父亲就惨死在建奴屠刀之下,母亲便带着她与乡人一起逃出,
中途因乡人觊觎母女二人及身上财物,母亲又带着她独自过江,因船上拥挤不慎落水而死,同行的张二娘看她可怜,便将她带在身边,护着她一起来到九江。
至于另一个女孩子她并不熟悉,想必遭遇与她相仿,同样被张二娘带在身边,满大街地找活计干。
浆洗缝补的活干了不少,却连肚子也吃不饱。
直到遇见了出门找下人的赵大头。
这深更半夜,两女身上又是肮脏不堪,也难为了赵大头眼光毒辣,一眼看出来这两个少女是美人胚子,就连张二娘一起带了回来。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张二娘之所以将她二人带在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卖”个好价钱,好跟着沾点光。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赵大头回来的早,就带着翠儿洗漱休息了,刚才少女路过他门口,突然听到房中传来一阵旖旎呻吟之声,就立刻明白她需要“伺候”什么了。
但逢乱世人不如草,想活就只能认命,否则寻死也不必等到现在。
于是等刘慎一回来,她就立刻乖巧地打好洗脚水送到房中,
正低头胡思乱想,突然感觉身前没了动静,抬头一看,发现刘慎竟倚着床边睡着了。
硬朗脸庞如同刀削,被晒成古铜的肤色带有一种格外沉稳的感觉,竟使少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倒也...”
她咬了咬嘴唇,低下头依旧一丝不苟地将刘慎双脚清洗干净,然后费力地将其放倒在床上为他盖上被子,
自己踌躇了一阵后,还是拿来垫子铺在地上,然后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刘慎才被赵大头大呼小叫地叫醒:
“门外来了辆车,说是你买的粮食,我就让他们卸了。有个断胳膊老头说是你要留下的,不肯走。”
他大咧咧地走进刘慎房间,先是狐疑地看了一眼垂头站在一旁的少女,又转头看向刘慎:
“怎么,不喜欢?那我去给大哥换一个。”
少女的脸瞬间煞白。
“换什么换,就这个就行。”
刘慎没好气地起身说道:
“带回来就带回来,记得要负责,听到没有?”
“这你放心,大哥还不知道咱么?”
大头嘿嘿一笑,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咱是贪财好色,但咱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今天就去给他们落籍,以后都是自己家人了。”
刘慎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屋外,发现一间偏房已经堆上了麻袋装的几百斤粮食,一个腰身粗壮的妇人正裹了围裙打扫,看见刘慎出来就立刻殷勤地去厨房为他端来热好的饭。
吃饭问题好歹解决了。
院子角落,沉默地蹲着一个身影,正是那个脸庞黝黑、断了一臂的老人。
“你当过兵?”
刘慎走到他身边问道。
老人站起身来,神色平静:
“启禀老爷,小人以前在蓟镇当兵,崇祯二年的时候建奴入关,小人折了一只胳膊,这才退出军伍,混口饭吃。”
“练过枪?”
“练过。”
“你胳膊都没了,还能练枪啊?”
赵大头也凑了上来:
“耍耍看看?”
院中没有长枪,但老人随手带有一根被摩挲得光滑无比的圆棍,闻言也不出声,只是走到院中站好,
单手拄棍往那一站,刘慎便觉得老人整个气势就变了。
从一个垂垂老矣的瘦黑老头,变成了即将择人而噬的下山猛虎!
紧接着马步扎下,老人单手握棍将手中长棍舞得虎虎生风,扎、勾、拦、抡无一不是力道十足,有些必须双手完成的动作他便腰身一动,斜矮下身,以自己左肩顶上去作为支点,手中长棍便如意指使,步步贴近后迅猛刺出!
果然是个练枪的行家!
唯一可惜的是,老人毕竟只有一只手,很多动作并不连贯,耍完一式后就只能退回姿势然后重新来过。
刘慎总觉得老人耍的这套长棍似乎在哪看过,却始终想不起来,
直到老人以肩为手步步贴近的迅猛一棍出来后,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喃喃自语:
“‘闯鸿门’?你练的是戚继光二十四势大枪?”
老人眼中精光一闪,始终平静的脸庞上隐有怒气勃发,猛然回身提棍一刺,那长棍便如同蛟龙出海,迅雷一般直奔刘慎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