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贴队打了个哈欠,不置可否:
“那就去呗,毕竟不肯投降建奴的辽人,多少也是个汉子。”
“你们犯傻,我可不傻!”
出声那人骂骂咧咧:“反正他说了让在这等他,咱就在这等着,说啥不多跑这二十里!”
说完翻身下马,带自己的二十五名骑兵找地方休息去了。
其余三人则甩开马缰,朝着刘慎追去。
未出十几里,便突然看到他们的操守官大人已下了马,蹲在一个土坡上俯着身子不知在干什么。
众人心中好笑,总觉得这个操守官行事吊诡且如儿戏一般,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等靠近了,众人才发现坡后竟然散落了一地明军尸体,刘慎的身前更是躺着一名血溅三尺、身穿朱袍的文官!
正是昨夜袁总督派出的使者!
毕竟那闯贼已经称帝,派出的信使总不能如送塘报的飞骑那样随便,袁总督为了联贼驱虏之策能够施行,专门派出了一名布政使司的参议和总督署衙门的一名副总兵作为主副使,以及一百骑兵随行护送。
已经一日过去了,他们竟然都死在了这?
几名管队对视一眼,顿感大事不妙,纷纷下马检查尸体。
一百名骑兵都整整齐齐躺在这里,死因多为弓弩攒射,小部分是被火铳打出了一片焦黑伤口,而副总兵和那参议大人一样,俱是被斩了首,脖颈血液已经凝固发黑,头颅滚落一旁,死不瞑目。
“有内鬼!”
原本一副无精打采表情的那名贴队官名为辛崇山,此刻也是一副严肃表情,主动向刘慎行礼道:
“大人,这手法干净利落,还动用了火铳,看阵型还是被提前埋伏,然后一击必杀...绝不是寻常山贼流寇所为!”
“那是自然。”
刘慎也站起身来:
“这位参议大人身上的总督亲笔信与印章信物都被取走了。寻常山贼哪有这闲工夫。”
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为了避免袁继咸与武昌的李自成联系,导致他们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楚镇得知使者出城的消息后,便立刻选择在这里埋伏并痛下杀手!
真狠啊,一个从四品的布政使司参议,一个足可守备一方的副总兵,还有一百装备精良的明军,说杀就全都杀了!
刘慎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愤怒与悲哀。
这帮人对待自己人是如此果断与残忍,但对付敌人哪怕是顺军却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即便是武昌那种坚城也选择弃守然后落荒而逃。
是废物也就罢了,还是个只会窝里横的废物!
“大人,现在怎么办?”
一帮人瞬间没了主意,纷纷看向刘慎。
早没了原先对他的怀疑态度。
“全部上马,刀出鞘,箭上弦,火铳也准备好!”
刘慎心中不详的预感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沉重。
这时,身后道路上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众人神情紧张,立刻全副戒备。
然而那声音绕过山路树林,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名原本留守在原地的骑兵。
众人放松下来,老周也认出了来人正是那唯一留下的管队,正要开口招呼,却见马上骑士勉强抬头,似乎有话要说,身子却不受控制地颤动,最后竟一头栽下马来,一命呜呼!
他的背后,正牢牢钉着几支大箭,穿透了甲胄直入胸前!
没等众人来得及惊讶,阵阵马蹄声再响,一队同样精锐的明军手持强弓硬弩标枪火铳出现在众人面前,
随后立刻展开前翼,无数箭尖幽幽闪着寒光,火铳也填好了火药,正由鸟铳手在地上半跪成一排,正对这些不知所措的骑兵们。
“你们疯了?老子是游兵营的人,你们这是干什么?”
老周怒喝一声。
“游兵营?你就是袁总兵也不行!”
一声冷哼,骑兵中缓缓驰出一人,正是上午在总督署衙门口遇见的把总安兴道。
他微微眯起眼睛,咧嘴朝刘慎一笑:
“刘操守,怎么回事啊,十两银子的茶喝不下去,非要去喝一碗孟婆汤?”
老周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事,纷纷看向刘慎。
刘慎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握紧了手中长枪,低声解释一句:
“参将张世勋投逆,打算对总督大人不利。派往顺军中的使者八成也是他们所杀!”
“狗东西!”
老周勃然大怒:
“现在什么时候了,还自己人对付自己人?!总督向来仁爱,又对你们不薄,何以弃明投暗?!”
“弃明投暗?”
安兴道狞笑一声:
“你是什么东西,有资格来教训我?他袁总督是大明的官,宁南侯也是大明的官,哪来的暗!老子之前在陕西守烽燧,整整两年不发一毫军饷,没投了鞑子老子就已经是忠贞不二了!
哪里给的银子多老子就去哪里,用得着你来教我怎么做事?!”
“你!”
辛崇山同样大怒,正要出声,却听刘慎突然说道:
“我在城外留下了一骑,若我等今日无人回去,便会立刻禀告袁总督城外有变,无论你们如何计划,绝不可能得逞!”
“你就是留下一个大营都没用!”
安兴道哈哈一笑:
“袁总督知道又能如何?过了今夜,他就会变成宁南侯的阶下囚!”
众人闻言,心里无不一片冰凉。
姓张的竟然打算今夜谋反,劫持袁总督!
也就是说,即便现在能逃回九江,恐怕也为时已晚。
于是立刻便有人目光闪动,开始有了别的心思。
那名为老周的贴队官虽然模样粗犷,心思却是活络,立刻察觉到了周围人的变化,提着一把装填好的火铳冷哼一声,骂道:
“都有点出息,这帮人可是逆贼!”
“逆贼?宁南侯船上打的可是大明旗号,反倒是他袁继咸不去联络宁南侯,反而去联络闯贼!到底谁才是逆贼?”
安兴道笑道:
“对面的兄弟们,忘了前些年跟你们打生打死的是谁了?又忘了谁才是跟你们并肩作战的兄弟?”
“放你妈的狗屁!”
辛崇山冷哼一声:
“既然如此,宁南侯不去打闯贼,往应天跑什么?难不成闯贼在应天?”
“你管他往哪跑,只要不用你动刀动枪地卖命,舒舒服服有银子拿不就行了?”
安兴道笑眯眯道:
“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可别跟你们脚下的那帮人一样,冥顽不化,走错了路啊。”
周围骑兵中开始缓缓骚动起来。
一名骑兵突然开口:
“大人,我觉得这位把总说的有道理。都是自己人,何必较起真来打生打死?
以往欠饷的时候没把咱们当人看,如今既然大局已定,何必为他们卖命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