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慎立刻朝周定使了个眼色。
好歹也是一同抗过枪,水里火里从九江一路趟到这里,周定就算为人再怎么耿直此刻也领会了刘慎的意思,便立刻催马向前大声道:
“贼颓势已显,我部骑兵也已汇聚四五百之数,还不能趁此机会相助两位大人,一鼓破贼吗?!”
“闭嘴。”
白神旗下,一名游击模样的将官转头,淡淡瞥了他一眼:
“没有惠总兵的旗令,谁也不能乱动!”
“哪个是我的部下?我看看。”
身后盛把总的疑惑声音再次传来,紧接着一阵兵甲响动,像是有人在让路,马蹄声逐渐靠近。
周定大怒道:“惠总兵被贼人裹挟阵中,如何发令?你们畏贼如虎,俺可不怕!你们不去,俺去!”
说着高呼一声:
“愿随我者同往!”
说完一马当先,竟直接窜出阵中!
游击被气得脸色发白,怒道:
“发矢!不听号令者立斩!”
后边两名弓手立刻拉弓,肩膀却被撞了一下,连箭矢都落于地上。
竟是有数骑同样窜出旗下,高呼着朝战场疾驰!
游击大怒:
“谁再敢动立斩!这帮人是谁的麾下!”
左右面面相觑,倒也没人再敢动,只是有人说了句“似乎第七营盛把总麾下”。
正巧盛长德刚挤到前面,面对游击投来的冷冷目光先是浑身一哆嗦,紧接着转头疑惑地扫视众人背影,最后盯了宋震岳许久,突然高呼:
“大人,他们就是在后方烧营的贼军内应!他们不是去杀贼,是冲着两位总兵去的!!”
游击一愣,又听盛长德急声说道:
“错不了!他们虽然裹住了口鼻,乱营中看不清模样,但那个小白脸绝对是!我从军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白的兵!”
“坏了!发矢!快!”
本来见旗下冲出去几个人,其他人并没怎么当回事,只当他们立功心切,心道这点人能起到什么作用,徒劳送死罢了。
何况其他人都未动,左军也不是什么军纪严明的部队,便随他们去了。
可盛长德一语惊醒梦中人,这群人竟然是冲着自己主将去的!
他们穿着明军衣袍,在混乱战场中极不起眼,很有可能趁机靠近两位主将然后偷偷放冷枪!
一群人立刻挽弓,但众人全力驰骋之下虽然有人受了伤,但还是很快远离了射程,然后混入明军队伍,伪作援兵一点点朝惠登相来回冲杀的骑兵队靠近!
“快、快打旗!提醒大人有危险!!”
游击的脸都白了。
“不能打旗!阵中不知发生何事,看见旗号只会以为咱们遭遇了伏兵,中军一溃全军都要溃了!”
盛长德急呼道:
“大人!我带五十骑去追,务必保护两位大人安全!”
说完,直接率人纵马而出,朝场中追去。
其余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突然有了种不祥预感。
此时的战场虽然无比焦灼,但随着明军后营渐渐收拢后逐次投入战斗,江上福船炮火轰鸣不断,顺军渐渐有了些许颓势,全靠着一股锐气在支撑。
而明军收拢的最后一部骑军尚未投入战场,若使用得当,未必不能左右战场局势,将顺军一举击败!
白旺心中着急,但眼前金声恒也是从辽东一路厮杀入关的骁将,身边的三百辽东亲兵据说出自关宁铁骑,任凭白旺如何拼死冲锋也无法冲破。
没有掣肘的惠登相则手持一把环首大刀,在阵中左右冲杀,顺军根本无人能敌。
“若袁绵侯在就好了。”
白旺心中狠狠地想。
此时的刘慎已经奔至战场外围,绕过边缘明军后纵马驰入,枪挑了几个撞上来的顺军,开始朝金声恒部靠近,
盛长德更是迅速,连拦路的明军都一起杀了,怒吼一声:
“大人小心,这些人是内应,莫要让他们靠近!!”
炮火轰鸣杀声震天,他的话很快就被淹没,人却已拍马渐渐赶上了刘慎,咬牙切齿:
“混帐东西,老子要剥了你的皮!”
然而有一骑突然掉转马头,竟然以决然之姿朝盛长德发动了反冲锋,
只见马上骑士身穿破败棉甲,神色黝黑疲惫不堪,眼眸中却是杀意腾腾,一声怒喝更是中气十足:
“想要过去,问过我辛崇山没有?!”
盛长德猝不及防,急忙纵马规避,长枪扫在腰上顿时划出一道血淋淋伤口,
身后骑士更是倒霉,被驰来的骑士正面撞上,连人带马一起掀翻,砸落在地又使得后续骑兵一阵慌乱。
原来辛崇山眼见前面寸步难行,身后追兵又来得快,只怕不等偷袭明军主将他们就要被包围厮杀殆尽,便毅然转身,一人一骑朝身后追兵冲了过去!
马匹相撞,他翻身滚落,迅速半跪于地拄起长枪,直接捅进一名想要纵马踩踏他的骑兵马脖子下,
哀嚎嘶鸣的战马便立刻狂暴起来,将那名骑士瞬间掀翻在地!
明军与明军的厮杀早已惊呆了周围人,顺军便趁此机会围了上来,朝着盛长德等人疯狂涌去!
“快杀了他!”
盛长德眼中的怒火简直要喷出眼眶,遂与另一名骑士并马向前,一左一右挺枪直刺!
已是必死之局。
辛崇山眼中没有半分恐惧,突然哈哈大笑了两声,竟主动迎了上去,手中长枪荡开左侧骑士刺来的枪尖,脚下疾进,长枪一收一送便直接捅进了那名骑士的腰窝!
可右侧盛长德刺出的长枪已经避无可避,只能微微侧身躲开要害,任由其一枪刺在了肩膀上!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盛长德怒骂一声:“给老子去死!”
“吃..里扒外?”
辛崇山眼中闪着精光,随手丢掉自己的长枪,双手握住刺在肩上的枪杆,冷笑一声:
“楚贼!犹记襄阳父老乎?”
盛长德一怔,只觉枪上传来一阵大力,没来得及松手便被马下骑士生生拽了下来!
“逆贼!”
盛长德好歹也有点身手,在被拽下马的瞬间顿感大事不妙,急忙弃了枪杆伸手抽刀,滚落地面时顺势撞进辛崇山的怀里直接将其撞倒,
等他艰难起身时,手中长刀早已捅进了他的胸膛!
辛崇山冷笑一声,突然伸出右手抓住了他的刀刃,任凭手中鲜血淋漓也没有令其动弹半分,
然后在对方的绝望目光中,缓缓抬起了左手,一把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迅猛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