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老要被调走了?”
从葛怜儿嘴中听到这则消息,林彻愕然了。
据他的了解,圣药宗在紫川坊市设置的话事人和回丹阁的首席丹师这一职位,通常由一筑基修士兼任,坐镇时间一般都是十年一轮。
自紫川坊市建立之后,一直不曾改变。
而樊老来此不过刚满六年,就要被调走了?而且如此突然。
是因为紫川山脉深处的结丹洞府出世,圣药宗打算加强坊中力量?还是宗里内斗所致?如果是前者,要替换筑基中期的樊老……那接任之人难道是筑基后期?只有后期才能稳压樊老吧?
甚至……是结丹修士?
林彻脑中闪过很多想法,都没有什么根据,也推测不出什么有效结论。但此事对他并不友好,毕竟自己如今过得颇为滋润,和樊老的看重、大开方便之门不无关系。
“不知道那继任者的性格、行事风格又如何?”
林彻脸色终究是有些不太好看。
走到后院,林彻开炉炼了两炉丹,便有人来传讯,说樊老有请。
“樊老您找我?”
林彻没有耽搁,一路直上四楼,看向坐在桌后、脸色如常的樊老,拱手道。
“你可听到了些许风声?”樊老老眼凝视了林彻一会儿,出声道。
“有所耳闻,说樊老您要被调离了?”
“没错,此事是宗门高层的决定。”樊老点了点头,而后面无表情地道,“我也可以好生放松下,勤苦修炼,看看能否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那小子就先预祝樊老仙道更进了。”林彻颇为诚恳。
“有一事,我需要知会于你。”沉吟片刻,樊老终是道。
“小子洗耳恭听。”
“接任我者名叫顾长生,乃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之辈,在宗内地位本与老夫相仿,修为也伯仲之间,他曾因为一次夺宝和我产生过节、争端,一直明争暗斗,如今更是使下作手段,取了我的位置,所以你切莫要表现出与我亲近之意……”
樊老的话并未说完,但林彻已识得曲中意,面色不由微变,旋即恢复正常。
但他内心却没有表面那么平静:那姓顾的和樊老不对付,那他很可能厌屋及乌,为难于我……嘶,此事不太好办啊。
樊老眼皮微抬,已将林彻表情的一切变化收入眼中,心中暗暗赞许此子心境颇稳,而后慢悠悠地道:“倒也无需太过担忧,到时候你只需隐晦点出你和青姑娘的关系即可……”
林彻瞳孔一缩,青姑娘?慕容青么?
脑中瞬间浮现那道只见过三面却帮了自己不小忙的宫装女修的倩影,“看来她的身份确实不简单啊。”
最开始,林彻以为慕容青是回丹阁之人,与樊老关系不错,才能够推荐他,后来发现并非如此。
葛怜儿证实她并非回丹阁中人,后来林彻便猜测她应与樊老关系不错,可能是子侄辈。
现如今樊老暗示他和青姑娘的关系可以让筑基修士顾长生有所顾忌不敢针对……
那就万万不一样了。
“能影响到圣药宗两名筑基修士……那她多半是圣药宗修士,而且在圣药宗宗内的能量和地位必然颇高。”
心念万转,对利弊慎重思考一番后,林彻有了决定,不再隐瞒,于是苦笑着对樊老说道,“我与青姑娘已经许久未见了。”
“哦?”
林彻此言樊老是没有料到的,捋胡子的手不由一滞,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潜在意思——
他是在表达他和青姑娘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密切?
如此一来,那自然就没有信物之类的,担心唬不到顾长生?
“那倒不好办了……”樊老也有些头疼,结果又看到林彻期待的眼神,不由嘴角一抽,老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许久后,他才叹了一口气,一抹储物袋取出一块传讯玉简,丢向林彻:“罢了罢了,此事因老夫而起,我也理应善后。”
“这是青姑娘给我的传讯玉简,你且拿着罢,利用其表即可,不可擅用,也不要外传是我所给。”
“多谢樊老。”
林彻神识悄然一卷,果然从上感受到了慕容青的一丝气息,紧抓玉简拱手道谢。
有了此物,顾长生那关可过矣。
心下不由大定。
林彻这段时间和樊老接触、交流不少,很明显地可以感觉到樊老是个有原则、独有一套行为准则的筑基修士,在这个唯利是图、利己至上的修仙界实不多见,所以才厚着脸皮来了这么一下,果然有了收获。
心中也颇念着樊老的好。
屋内突然陷入了沉默,一直到林彻有些无所适从的时候,樊老才突然开口道:“我对你倒是颇为看好的。”
“嗯?”林彻抬头,面有惊异。
他不知道樊老怎么突然提这茬。
临走时再发张好人卡?
樊老没有看林彻,而是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坊市之景,自顾自地接着道:“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看清一个人。老夫有仔细地观察过你,可以说,你无论是炼丹的天赋天资,还是为人做事的品行性格,都极佳,让我颇为满意,一度起了收徒的念头。”
“收徒?”林彻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出声打断。脑中却是自动联想起那个曾葬在自己物品栏里的“师傅”耿道人,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
“老夫此生只有一个义女,门下并无徒弟,原因在于某些地方太过腐朽、伪善,让我无法接受自己误入淤泥后,眼睁睁看着吾徒亦陷入其中!而且因我而陷!”
樊老恨恨道了几句,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倏忽丢出一个物事,直接砸入林彻怀里:
“你我虽无师徒之缘,但存共事之谊,而我又不欲将此物留予腐朽、添作伪善,故而予你!”
林彻被樊老的一通话整得有些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只是下意识地怀里之物拿在手中,竟是一本手书,上名“论丹”!
他没想到的是,一道物品栏的面板提示竟然同时在眼前展开——
【论丹手书】
【此乃一位二阶丹师的亲笔手写,记录了他一路至今的丹道感悟、理解、推测,堪称是抽丝剥茧,深入浅出,逐步靠近煌煌丹道之中某一分支的本质,对后来者具有不可思议的指点、引导作用……】
【装备条件:丹道入阶】
【装备效果:丹道小境界 1(二阶以下生效)】
【是否装备?】
“什么?”
林彻难得地没有约束表情,直接表现出大惊之色,旋即转成狂喜,他没有想到樊老会将亲笔手写的著作给他,更没有想到这手书的装备效果这么惊人!
丹道小境界 1(二阶以下生效)!
虽然有后缀限制,但还是足够逆天!
因为它就意味着,林彻装备此物后,会立即晋升为一阶中品丹师!
这也倒罢了,如果等他成为了“一阶上品丹师”再装备,他就会直接摇身一变成“二阶丹师”!
要知道,一阶丹师和二阶丹师之间的差异,比人和妖的差距还大,极难突破,犹如天堑!
譬如,大名鼎鼎的“筑基丹”便须二阶丹师出手才可能炼就!
在一旁的樊老,见状也颇为动容。
他根本没有见过心境颇为稳固的林彻有这般狂喜模样,而后更是暗自叹息,质疑自己是不是低估了林彻对丹道的热爱!
“老糊涂啊老糊涂!”
如此天才、如此热爱,《论丹》到他手中决不会埋没了,正所谓“宝剑应当配英雄”,何须纠结那么久?樊老连连感慨。
“多谢樊师!”
林彻很快从喜悦中清醒,弯腰作揖认真谢道。
“哈哈哈哈!”樊老捋须点头长笑,没有反驳,受了这礼。
两人又交流了一番,见时候差不多了,樊老笑道:“日后若有机会,可来道量山寻我。”
“必定前去拜访樊师!”林彻重重点头。
“去吧。”樊老洒脱地一摆手。
“是。”林彻诚恳一礼,转身朝门口走去,在将要跨过门槛之时,樊老嘴唇一动,一缕传音悄然落入林彻耳中。
“差点忘了与你说,你须记住,青姑娘的道号是‘清漪’,人皆唤其‘清漪仙子’。”
林彻脚步一滞,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而后步履正常,朝楼下去了。
……
正午时分。
回丹阁,库藏之地。
“什么?你也要离开?”
林彻愕然的声音传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娇俏女修,想要确认什么。
“嗯……”葛怜儿直视着林彻的眸子,颔了颔雪白的下巴。
“随樊老而去?”林彻又问。
“随樊老而去。”葛怜儿点头。
闻言,林彻脑中突然联想到一种可能,面露惊讶地问道:“怜儿你……莫非就是樊老的义女?”
“嗯?父亲和你说了?”这下轮到葛怜儿惊讶了,有些不可思议地道。
“并未。”林彻摇了摇头,道,“樊老对我恩情深重,与我说了半截,剩下半截是我猜的。”
此话一出,林彻忽然想到那天葛怜儿为什么敢当面驳斥地头蛇滕家的少爷滕化元,把他羞得满脸涨红犹如猪肝了,原来底气在此!
那樊老又出手极重地教训了滕化元,使他像一条丧家之犬般仓皇而逃,不单单是因为自己,肯定也有为了女儿含怒出手的缘故吧……
原来如此,这一切瞬间就说得通了!
“原来怜儿的身份如此贵重,还害我为你担心许久!”林彻假作生气。
葛怜儿吐了吐香舌,娇笑着道,“那小女子今天做东赔罪可好?不知林公子是否赏脸则个?”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林彻也不再客气。
……
……
距离回丹阁不远处的一处灵酒楼,一处侧边较偏僻的雅间内。
宴席只有双人参加,没有旁人的觥筹交错倒也其乐融融。
离别在即,一男一女倒也放开了许多。
林彻将前世积攒的幽默发挥一二,就惹得葛怜儿娇笑不停,反观女修本就落落大方,面色微红更不见扭捏,反而大着胆子说了一些体己话。
倒是把林彻说得一愣一愣的。
你来我往,不由多喝了几杯。
从初见到离别,时间不长无法久伴,却也不短足够相知,最起码颇为深厚的友谊还是结下了。
至少林彻是这么认为的。
但当一抹唇印突兀出现在侧脸时,林彻意识到自己可能判断有误了。
林彻从来不怕错误,只怕吃亏。
于是,默然了片刻的他,猛地揽过那柔若无骨的纤腰,而后将女修酒后更显娇媚的脸颊直捧了过来,在一双瞪大媚眼略显慌乱的注视下,毫不客气地吻住了娇艳的杏唇,颇为蛮横地吸吮起来。
葛怜儿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面庞,不争气地选择了闭上眼眸,无处可放的白嫩手指终是扣住了宽阔的脊背,在男人滚烫鼻息下,身躯有些发软,却笨拙地学着回应起来。
……
转眼又是七日过去。
结丹洞府出世之事已发酵至鼎盛,紫川坊市之中人满为患,同时有一则消息传入坊市之中,引起一片欢呼震动。
原来经过这段时间的探索,证实结丹洞府确有其事。
越国各宗和紫川坊市的三大家族为天下修士计,决定开放这片区域,结丹之宝有缘者居之。
本来只能在洞府外围捡点漏的天下众修,无不感叹越国正道之光明磊落,交口称赞。
此消息落入林彻耳中,却觉得不太对劲。
他虽然没有前往夺宝之打算,却一直都在关注此事。
“不是说,越国顶尖的正道宗门在第一时间就联手布下禁制,禁止外人入内,连紫川坊市的三大家族都隔绝在外么?”
怎么又向外开放了?
再通过人脉一打听。
发现坊市流传的消息没错。
但却被隐匿了部分。
这结丹洞府众所周知是建立在山脉深处,妖兽横行,最关键的是,那是一处绝地。
形成了天然的万绝毒障。
又被那结丹真人布下的大阵强行抽取转化,生生炼成了一座万毒之阵。
这倒也罢了,各宗也没有放弃的打算。
结果一个宋国的筑基邪修趁夜闯入,不出五十步,就哀嚎着化作了一滩血水,凄惨的叫声传了十余里。
这才让越国各宗清醒过来,一番探索研究之后,还是决定为天下众修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