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你......原来你就是西平县的地下交通员萨满?!”
稍稍恢复听觉的齐牧仍旧听得不是很清晰,但从蓉婆脸上的表情能够判断出,她似乎对于这个自称掌柜的男人有着异常强烈的忌讳。
“哦对了,顺带介绍下我身边的这两位伙计。”
掌柜将灯光照亮他的左手边,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留着络腮胡的男性正捏着绣花针低头缝补着什么,“我们杂货铺的账房先生,代号‘裁缝’。”
络腮胡头也不抬,继续忙碌手上的针线活儿,明明是个昂藏汉子,却让齐牧感觉到他自上而下流露出的阴柔之感。
“还有这位,铺子的采购员,代号‘捞尸人’。”
右手边笑面虎模样的年轻男子被自家掌柜介绍后,笑着撑开双手中的那个黏着尸油的蛇皮袋,对着蓉婆露出了两个酒窝,“吃了么?热乎的!”
“你,你们!”
蓉婆伸手指着前方三人,眼角不自觉抽动了一下,“好!好!”
她暂且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忽然客气般的拱了拱手,往前试探着走了两步,“三境的萨满,二境的裁缝与捞尸人,今天老身这里可真是蓬荜生辉啊,就是不知三位......所来何事啊?”
“何事?刚接到电报,这两个多月来,西平矿山陆续失踪的几十名工人,据说都被你抓到了这里......怎么,还要我说下去么?”
那掌柜的说罢示意了一下笑面虎,后者笑呵呵地撑着蛇皮袋朝蓉婆走来,“进来吧,里面暖和!”
“慢着!”
蓉婆伸了伸手,然后轻拍了一下身边的齐牧,对着三人客气道,“我想各位肯定误会了,恰好老身这里有位从矿山来的朋友,可否让他替老身说明一下情况呢?”
不知为何,蓉婆拍打齐牧肩膀的动作让他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心里立即意识到这是怀表对他的提醒。
而站在回廊另一头的掌柜看到这个动作时,那半边有着胎记的眼皮也是略微动了一下,他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站在右侧的裁缝已将手里的绣花针弹飞出去,直指蓉婆的喉咙。
“废话真多!”
低沉的嗓音同那绣花针一并呼啸而至,然而蓉婆的眼里却浮出了一抹诡笑,站在原地的身体也并未躲闪。
掌柜的倒是看出了端倪,在他的视角中,一张画着替身鬼的黄纸正隐约贴在齐牧的肩膀,有了这张鬼符的作用,那么裁缝的这一击便会转嫁到这位无辜的年轻人身上!
“爆!”
就在绣花针刺中蓉婆的刹那,掌柜手舞鼓槌,重击鼓面,口中一声轻喝发出,一股音浪的爆炸骤时掀飞了齐牧肩上的黄纸。
而受到这股巨大能量的冲击,齐牧忽感犹如被万斤巨锤撞击了一般,猝不及防之下身子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爸爸,爸爸,你快回来陪我玩吖......”
“老公,下班记得带瓶红酒,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恍惚中,齐牧看到了妻子,看到了女儿,他想伸手去抱抱她们,但整个身体却无法动弹,犹如撕裂般的疼痛传遍全身。
痛......好痛......
不止是身上痛,还有隐隐的心痛......
被切割成碎片化的记忆在齐牧晕眩的脑壳中不停闪现,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不知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齐牧忽然猛地一睁眼,脑袋中的所有场景顷刻退散而去。
摸了摸身上那绣着红牡丹的被子,齐牧撑着还隐隐作痛的身体坐了起来,旋即迷茫的打量眼前的陌生场景。
这是间不大的屋子,泛黄的立柜上印着丹凤朝阳的图案,立柜的把手上挂着一副撕拉式的日历,已经被撕到了最新的一页。
齐牧看了看,今天的日期是癸亥年的四月十八。
四月十八......齐牧坐于床边,揉着酸胀的肩膀自语道:“我昏迷了......整整三天?”
“咕噜噜......”腹中传来了一阵饥饿感,看到身前几步外的四角方桌上放着盘豌豆黄,齐牧走上前去,拿起了一块。
在鼻子下闻了闻,沁人的香气刺激着他的味蕾分泌出口水来,但想了想,他还是重新放进了盘中。
正在这时,哐当一声门开了,一道略微熟识的声音传了进来,“今天老赵家新制的豌豆黄,味道很不错的,尝尝?”
齐牧抬头看到是那个自称掌柜的中年男人迎面走来,他拿着一个文件袋在桌子前坐下,接着随手拿起一块豌豆黄放进了嘴里,“坐。”
“你是......”齐牧一边坐下,一边打量着这个男人。
“永和杂货铺的掌柜,叫我掌柜的就好。”
他将文件袋打开,取出了一张打着竖线条的纸说道,“有些情况要跟你核实一下,你不用紧张,边吃边聊。”
掌柜的语气显得十分轻松,他指了指桌上的豌豆黄,但齐牧并没有去拿,而是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发干的嘴唇。
“齐牧,男,二十三岁,西平县大柳村人,家有一父,一妹,母亲三年前病故,长兄年少早夭......你今年三月底在矿山务工时被蓉婆抓到墓穴中,直到三天前被救出......来,核对下看看信息有没有错误或者遗漏的地方。”
掌柜将一张竖写的文件递给了齐牧,然后再次拿起一块豌豆黄塞进了嘴里。
齐牧看着文件上的繁体字,几秒后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原主的信息,而且十分准确。
“信息准确无误。”
齐牧将文件还了回去,斟酌着问道,“那个......三天前的晚上,我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还有,你们作为灵修者是不是已经将蓉婆抓捕归案了?”
虽然不太清楚对方的具体身份,但从当晚蓉婆与这些人的对话中可以得出,他们便是海山口中的“正义灵修者”,而自己昏迷后也必然是被他们救了出来,安排在这里养伤。
“灵修者?小伙子啊,过了今天就把一切不好的通通忘掉,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灵修者。”
掌柜淡淡的回答,同时他又从文件袋中取出了几样物品在桌子上散开摆放,指了指说道:“这几件物品,能不能说明一下它们的来历。”
顺着他的指向,齐牧看到那是周医生的头发,古朴的怀表,以及打开怀表空间大门的钥匙。
“嗯......”
齐牧犹豫着要不要实话实说,虽然对方救了自己,但在未弄清对方的目的之前最好还是不要透露过多,尤其是那枚怀表。
想到此,齐牧干净利落地回道:“墓穴中每天都有人死去,头发是我一位已故朋友的,怀表也是他的遗物,这些我留下做个纪念,至于钥匙......你知道的,我们在地底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偷到牢笼的钥匙从而逃出去......”
“哦,这样!”掌柜将吃完豌豆黄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桌子上,分辨着齐牧话里的信息。
而此时的隔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抽了口手上的旱烟,那原本白色的烟雾不知为何逐渐泛起了一丝淡蓝。
他在身下的椅子腿上轻轻磕了磕锅子里的烟灰,以微不可察的声音说了句话,旋即传入了掌柜的耳中。
“掌柜的,这娃子说瞎话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