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地里,有几个看上去像是刚发来的犯人在闷不作声地拔地瓜。
那些地瓜很小,最大的也就拇指粗细。
时迁不解地问庄世强:“好好的地瓜,拔它干什么?”
庄世强说:“这块地方要盖一个车间……”突然一瞪眼,“叫你干你就干,哪那么多废话?”
时迁不敢反腔,紧着屁股蹲下,呼哧呼哧地拔地瓜。
那几个新来的犯人似乎不知道庄世强的厉害,边拔地瓜边嘻嘻哈哈地说话。有个人说,还是劳改队好,饭吃得饱,纪律也不是那么严,要是还在看守所,早晚得“磕打”死。另一个人边嘿嘿边拿着一个地瓜在腿上蹭,没等蹭干净就咬。石八达偷眼看看庄世强,小声说:“放下,放下。”那个伙计以为石八达是在多管闲事,不理他,故意大声咬地瓜,嚼得满嘴白沫。庄世强听见声音,往这边一看,叫一声“好大的胆子”,冲过来,一脚踹倒那个人:“你他娘的饿死鬼托生的?”那个人“不摸潮水”,从泥地里翻滚起来,一头撞向庄世强。庄世强侧一下身子,那伙计刹不住脚,直接扎到了一堆地瓜里。庄世强回头看看,阴恻恻地一笑,转身往不远处的一堆破木头走去。
时迁跑过去,把那个伙计拉起来,压着嗓子说:“千万别跟他毛愣!他狠,打死你都有可能。”
那伙计看来是个愣头青,摔开时迁,硬硬地站在那儿:“老子今天就想让他打死我!”
旁边站起一个身板硬得像棍子的汉子:“咱们刚来,不摸潮水,你别跟他计较,等他回来我跟他说。”
那伙计哼了一声:“胡刚,你别管我,我不想一到劳改队就让人给顺了毛儿。”
胡刚想要过去拉他,那伙计已经闪到一边,握紧双拳,做好了战斗准备。
胡刚的腿边蹲着一个看上去很瘦弱的汉子,用一根地瓜悠闲地在地上画圈儿。
庄世强手里拎着一根棍子冲回来,不说话,直扑嘴角还沾着白沫的那个人。
那个人躲过当头过来的一棍子,双手撑出,一下子将庄世强推出去老远:“你以为劳改队是你家开的呀?”
庄世强疑惑地瞅了他一眼,似乎不相信还有敢跟他叫板的,甩掉鞋子,掂一掂手里的棍子,大叫一声:“就是我家开的!”双手猛地举起棍子,开山一样往那伙计的头上砸来。那伙计躲闪不及,当头挨了一棍,立马傻了——敢情此人也是个“二唬头”,一看对方玩真的,竟然没了斗志,眼神慌乱地望着胡刚这边。
胡刚看一眼庄世强,笑笑,低下头去,继续拔自己的地瓜。
石八达本想借机挑事儿,蛊惑大伙儿反抗庄世强,掂量一下局势,丧了气,索性低下头,拔地瓜,等待一个最佳的“起义”时机。
几分钟前,石八达想,我已经这样了,十多年,如果不能“立万”,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永远别想站起来。
这边,那伙计见庄世强的棍子又抡过来,喊声“饶命”,撒腿就跑。没想,跑得急促了点儿,被一根地瓜蔓一绊,“呱唧”一声趴在了地上。
庄世强赶上去,一脚踩住他的脊梁,一棍比一棍用力地往下砸:“跟老子‘乍翅儿’?睁开你的狗眼!叫你装,叫你装!”
那伙计的嘴扎在泥里,呜啦呜啦地叫,没人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庄世强好像累了,丢掉棍子,开始用脚踹:“裤裆里长几根毛就想装老鹰?你还得像!”
胡刚过来,拎着庄世强的裤腰带往后拉:“老哥,歇歇,听我说两句。”
庄世强回头瞪着胡刚:“你想充大个儿是吧?撒手!”
胡刚不撒手:“我没那意思,我就是觉得你有点儿过分。打劳改都不容易,何必呢?”
话音刚落,胡刚就横着身子跌了出去。
庄世强勒一把裤腰,捡起棍子,对准正在起身的胡刚,猛地一扬手——是时候了!石八达的脑子一凛,他知道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稍纵即逝,箭一般射出去,一脚踹在庄世强的屁股上,庄世强斜飞出去,直挺挺地趴在一汪水湾里。与此同时,胡刚翻身起来,右手抄进庄世强的右臂,猛地一别。没想胳膊上有泥,太滑,庄世强偌大的身子泥鳅一样滑到了一边。石八达跟上,抡起一脚,啪!庄世强的脸当场开花,闷哼一声再次跌倒。胡刚像一只巨大的青蛙,往前一扑,又落空了——庄世强就地一滚,忽地站起来,挺起棍子戳中了胡刚的胸口。就在胡刚一哈腰的刹那,石八达的一只脚又抡了起来,庄世强迅速用棍子一挡,箭步往前冲——突然中了定身法似的不动了。
石八达侧脸一看,那个看上去有点瘦弱的汉子静静地站在庄世强的身后,一手摸在他的肩上,一手做手枪状顶在他的腰眼上。
庄世强的后背上插着一根筷子样的树枝,鲜血顺着树枝慢慢地往下淌。
庄世强愣了大约两秒钟的时间,突然遭到雷击一样,一下子反应过来,猛回身,双手抡起棍子——全身一颤,又一次不动了。
瘦弱汉子的拳头刺刀一样插在庄世强的小腹上,轻轻一扭,庄世强的表情就像电影里的定格,疑惑和恐惧同时僵在脸上。
瘦弱汉子慢慢抽回拳头,将庄世强的身子扳过去,对准已经没了树枝的那处伤口,猛地就是一拳,鲜血四溅。
庄世强一声没吭,中枪的狗熊一样扑到地上,砸起来的泥浆溅了冲过来的胡刚一裤腿。
人群里发出一阵畅快的呼气声。
石八达低下头,刚嘿嘿了两声就听见有人在旁边小声说:“徐宁大哥,就是不一般啊。”
石八达的眼前像是突然打了一个闪,徐宁?徐宁来了?
瘦弱汉子蹲回原来的地方,舌头一下一下地舔门牙:“小老鼠还想冒充大尾巴狼?砸不死你。”
石八达看清楚了,这个人就是徐宁!巨大的惊喜让他说不出话来了。
胡刚手里拎着满是泥浆的衣服,过来蹲下,小声对徐宁说:“做好去严管队的准备吧。”
徐宁瞟一眼懵懂着坐起来的庄世强,淡然一笑:“那就去。”
胡刚皱皱眉头:“你心这么大?”
徐宁瞥一眼傻愣在泥地上的庄世强:“严管队是他家开的。”
胡刚仿佛一下子明白了,忽地站起来,大声喊:“老少爷们儿都听着!刚才徐宁出手,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这个人太狂气,打人不说,还说劳改队是他家开的!一会儿队长过来调查,大家一起给徐宁作证啊!”人群里发出一阵呼应:“没问题,大家都看见了!”那个挨打的汉子蹲过来,摸着满脸泥浆说:“宁哥,我先去报告吧?先下手为强。”
徐宁不说话,悠闲地把玩着一个地瓜。
胡刚推了那个人一把:“老缺,赶紧去,拿出你劳改油子的口才来。”
老缺说声“放心,都咱的”,拽开脚步,往队部的方向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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