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八达的脑子突然打了一个闪，杜玉松给马一立打过一个两千块钱的欠条，可那是马一立的事儿，怎么牵扯上叶豪了？
难道叶豪瞒着马一立去找杜玉松把那没有影的两千块钱拿到手了？那可真是太不讲究了。
石八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事儿，我很长时间没有看见叶豪了。”
黑脸警察盯着石八达看了好长时间：“你要跟我说实话，不然对你很不利。”
石八达拍着地面说：“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的我都说了，不知道的你让我怎么说？”
黑脸警察又盯着石八达看了一会儿，一甩头，对一个站在石八达身后的警察说：“你继续审问，我去那边看看。”
太阳的光从窗外直射进来，打在石八达的肩膀上，让他感觉如芒在背。
黑脸警察出去没有多长时间就回来了，摸一把石八达的脑袋说：“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石八达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事儿了？”
黑脸警察说：“没事儿了。你犯的那些事情暂时还够不上拘留条件，我们要抓的是叶豪。”
是不是方卫东知道我被抓了，安排他们放了我呢？石八达忽然就感觉自己的鼻子发酸，想哭，又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走到门口，黑脸警察按着石八达的肩膀说：“你要是发现叶豪的踪迹，马上过来汇报，这样对你的将来是大有好处的。”
石八达说不出话来，嗯嗯嗯嗯地点头。
在派出所门口，石八达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吴岳。
观察吴岳的表情，石八达能够确定，刚才吴岳跟马波接触过，也许还发生过争吵。
石八达不想问，他不愿意因此搞得自己也不爽。
吴岳气哼哼地看着石八达：“警察扯淡！”
石八达嘘一声，小声说：“我估摸着是方卫东帮咱们使劲……”
吴岳一哼，作了个停止的手势，悻悻地说：“刚才我听审我的那个警察说，要把咱们送去刑警队，后来有个警察通知他，是治安科让放的，不是刑警队。”
石八达莫名地感觉有些失落，笑了笑，问：“喇嘛呢？”
吴岳瞪着血红的眼珠子说：“被警察留下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他是出不来了。”
走到一条路口，石八达说：“回家吧，这几天别去菜馆了。”
吴岳转身往菜馆的方向走：“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吧。大哥不在，我不能丢下菜馆不管！”
望着吴岳的背影，石八达感觉心里毛毛糙糙的，吴岳在他的心目中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中午吃饭的时候，石八达他妈问石八达：“你不在木器厂干了？”石八达点点头，心情郁闷，不想说什么。老石说，不去干了也好，现在严打了，“作孩子”（调皮孩子）应该在家好好想想，反思反思以后该怎么做事儿。石八达他妈说，在家呆两天就回去上学吧，今年没考上，咱参加补习班，明年再考。
石八达说，也好，等下次开学吧，开了学我找校长问问去。
其实，石八达哪有心思再去上学？白浪时间。可是下一步的打算，石八达自己也没想好。
整个下午，警车就没有间断在街上呼啸。天好像也被吓着了，阴得就像一个痨病鬼的脸。
傍晚的时候，马一立来了，脸色惨白，站在院门口冲坐在院中间大石头上发呆的石八达扇扇子似的招手。
石八达吃了一惊，他怎么回来了？窜出去，一把将马一立拉到了院外的一处黑影：“你是不是跑回来的？”
马一立紧着嗓子说：“是。我趁出来上厕所的时候溜了……你看没看见吴岳？”
石八达摇头：“他不是去了菜馆吗？”
“没在！菜馆关门了……”马一立表情狰狞，脸上的肉全都挤到了颧骨上，“妈的，叶豪不是人‘揍’的！他害了老子……”没等石八达开口问，马一立就兔子啃萝卜似的碰着牙花子说，“叶豪整个就是一个钱蝎子！你猜咋了？上个星期天，他背着我去找了杜玉松，用枪顶着杜玉松的头，逼着他把两千块钱拿出来。杜玉松也是个‘二逼’，立马找人借了钱给他。叶豪拿了钱，连告诉我一声都没告诉我一声，自己把钱给‘咪’了。昨天，老杜去派出所把他告了。这小子要是还有点人味的话，就该跟我打声招呼，可是他没打，一个人‘颠’了！这不是害我吗？警察立逼着我承认这次敲诈勒索是我策划的，我冤不冤啊我？”
“这你得去问他。”石八达笑了笑，心说，你呀，一点儿都不冤，活该。
“达子，你别怪我犯小人。我怀疑叶豪跟吴岳商量过这事儿……”
“胡说！”石八达猛地推了马一立一把，“吴岳不是那样的人！”
“也许是我想多了？可是刚才我潜回菜馆，吴岳不在，去找叶豪……”
“吴岳去找叶豪，套路你？说话要有证据！”石八达的声音尽管底气十足，可是脑子却空空荡荡的，像被捅过的马蜂窝。
“证据有。我碰见时迁了，时迁说，他亲眼看见吴岳和叶豪两个躲在一条胡同里嘀嘀咕咕……”
“别说啦！”吴岳，你到底是怎么了？石八达的脸热得就像发高烧，拉着马一立就走，“去菜馆！”
“你在前面，我远远地跟着，”马一立挣脱开石八达，“我怕警察发现，直接逮我。”
石八达跑出幸福里大院，没有回头，风一般往合家欢菜馆那边跑，耳朵边全是猎猎作响的风。
马一立踉踉跄跄地贴着墙根，眼睛望着石八达，跟一阵，停一阵，像一只被风刮着的破灯笼。
石八达抄近路，钻进火车站东边的一条胡同，突然被一个从胡同里出来的人一把拽住。
石八达扭头一看，一个腋下夹着一只行李卷，穿一身没有领章的军装，满脸胡子的人，笑咪咪地站在他的跟前。
马五？石八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马五是个体格健壮的大个子，这个人看上去很瘦，也不是那么高大……
可是，站在石八达眼前的这个人确实就是马五。
石八达觉得马五矮了，那是因为他自己长高了的原因。
马五见石八达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他，收起笑容，伸手拍了拍石八达的肩膀：“别看了达子，我是你五叔。”
石八达的眼睛一亮，促声问：“五叔，你被监狱释放了？”
马五皱皱眉头：“复员。”
看来马五还真又从战场上回来了，石八达拍拍自己的嘴巴：“哦……五叔，你回家等我，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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