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嘞！”
乡间的土路凹凸不平，这里一个垄那里一个凼。木质车轱辘与简易的刚性悬挂系统让车厢内几乎没有稳定性可言，颠得乔林屁股生疼。
乔林揉着三番五次受到剧烈冲击的股骨头，怀念起希尔德的车来。那些豪华马车的轮子上都覆盖了一层史莱姆制成的类凝胶材料，车架与车轮之间安装了铁质弹簧来缓冲避震，即使没法完全做到一路平稳，也比现在这上上下下颠锅一般的体验要好。
亚洛伊斯倒是坐得很稳，丝毫没有受到颠簸的影响。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乔林发现了亚洛伊斯稳坐的秘诀：他把衣物与车辆相接触的地方像魔术贴一样用法术粘合在一起。这样，在遇到坑洼时整个车厢下沉，牵动着衣物一起向下，衣物再拉着亚洛伊斯的身体同步运动，避免了身体因为惯性短暂停留在半空而后“落”在座椅上。
乔林很快就学会了这一招，一下子舒服了许多。
就是身体起起伏伏，让脑子感觉有点儿晕……
亚洛伊斯投来了惊奇的目光，乔林回敬以疑问的神色。
“没什么。”
“亚洛伊斯，昨天你跟我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思忖了许久，乔林决定开口问道。
“哈哈，没什么实际的意思，只是胡言乱语罢了。”
“‘思考者’怎么会胡言乱语呢。”
“乔林，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你在暗示我，我们所看到的历史是被歪曲的。”
“准确地说，是‘部分歪曲’。”
“是谁歪曲了历史呢？”
“今天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叫我‘凸透镜’。”
“因为你的描述符合凸透镜的特征。”
“你既然知道这个光系法术的道具，就能明白我在暗指什么。”
“……我不明白。”乔林摇了摇头。
亚洛伊斯叹了口气，对乔林露出无可奈何的笑，说：“乔林，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个世界上对光系法术研究最深的还能是哪些人，不就是圣座和他身边的那帮圣卫。”
“我对他们不太了解。”
“真的假的？”亚洛伊斯惊讶道，“那可是圣座。”
“我确实不了解这些宗教上的事情。”
亚洛伊斯扶额叹道：“唉。得亏这是在柯洛琳，对这方面的管控比较宽松。要是在布尔加尼亚或者欧博伊加那种地方，你都要被教会抓去受刑。”
“有这么严重？”
“你要是到了柯洛琳以外的地区，可千万别说你不信教，更别说不知道圣座这种话。在他们看来，不可能有人不信教，你不信圣帝教就是在信异端伪神，人会把你架到火上烤来进行‘净化’。”
“嘶……不过听你这语气，你也不信？”乔林问。
“我仍坚定地信仰着圣帝，但是不认可现在的圣座能够代表圣帝的意志。”
亚洛伊斯滔滔不绝地开始痛斥圣座和教会的种种罪行，还向乔林普及了许多关于圣帝教的知识。
根据现有的史料，圣帝教源于万年以前文明初开时对“造物主”的朴素信仰。
后来，‘大魔’在大陆上出现，催化人们内心的欲望，越来越多的人们被欲望驱使而堕落为魔族，向曾经的同胞举起了屠刀。人们在挣扎求生的同时祈祷能有奇迹发生来拯救他们。
当时，人们只会使用金、水、风、火四系的法术，这些法术对抗魔族的强大的暗系法术时屡屡碰壁。直到有一个人，自称是创世神的使者前来拯救他们。他会使用对魔族克制效果很强的光系法术，在他的带领下，魔族被大批大批地歼灭。最终，他与大魔鏖战，最终封印了大魔。
在消灭魔族的同时，这个人在大陆四处播撒自己的叙事。他自封“勇者”，告诉世人创造世界的神名叫“圣帝”，人们都应该遵从圣帝的指引才能避免被魔族屠戮的灾祸。
经过数千年的发展，圣帝教逐渐发展出一套等级分明、中央集权、逐级管理的教阶体制——“圣统制”。
位于圣统制的顶端、掌握着整个教会最高权柄的人被称作“圣座”，从全大陆的枢机主教中选举产生。圣座被认为能与圣帝直接对话，拥有对经文的最终解释权。
“这完全就是欺骗。”亚洛伊斯气愤地说，“他们假借圣帝的名义，为自己谋取私利。为了巩固这肮脏的统治、控制教徒们的思想，他们大肆修改历史、镇压异端异教。”
“这么看来，你就是一名‘异端’咯。”乔林轻轻地点头附和。
亚洛伊斯纠正道：“不，现在虚伪地坐在光辉宝座上的那位和他的走狗们才是真正的异端。”
“你的意思是，你的信仰才是圣帝教的正统？”
“没错。我和我的同伴们致力于唤醒被教会蒙骗的信众们，积攒力量，推翻腐化的教会，还原历史的真相，引导人们信仰真正的神明。”
乔林笑着摇了摇头，不做评价。从亚洛伊斯的描述看，他所属的组织不过是个被镇压的宗教异端罢了，与那高高在上鱼肉人民的圣座和教会势力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至于还原历史？估计他们夺权之后，对真相的亵渎只会更甚。毕竟，他们的核心要求还是推行他们的宗教学说、推翻现在的教会，历史的叙述口径不过是一种工具罢了。
想到这里，乔林突然想到，埃利尼和卡拉昂也对教会抱有不信任的态度，遂问道：“你知道埃利尼·埃尔托宁和卡拉昂·布莱德利吗？”
“奥格斯堡的公会管理人和卫队长呀。”
“我是说，他俩是你的同伴吗？”
亚洛伊斯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他们俩也是组织里的同志。”
“同志？你们组织里还有这样的称呼呀。”
两人聊了这么多，一直显得有些沉闷局促的亚洛伊斯放开了手脚，挪位置坐到乔林身边，小声说：“乔林，看你这么有兴趣，要不要加入我们？”
乔林面露难色，但是亚洛伊斯不厌其烦地给自己讲了这么多东西，出于礼貌也不好拒绝，只能说：“我先了解了解吧，加不加入的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有事在身，不好轻易决断。”
“没事儿，我们‘真信者’永远欢迎你加入。期待有一天，我能称呼你‘同志’。”
“哈哈。”乔林不断地打哈哈逃避着亚洛伊斯殷切的眼神。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车队渐渐地进入了树林，周边的视野变得愈发狭窄。看上去，乔林正来回扫视着山路两侧漆黑的林地，提防着其中可能的威胁。
实际上，乔林心里在盘算着其他的疑问：亚洛伊斯前往阿尔高要做什么？为“真信者”发展更多成员吗？
维利勃是否知道真信者的存在，他们会对阿尔高局势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亚洛伊斯为何在这个时间节点这么巧地与乔林相遇多次？
难道说……并非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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