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酌一杯,钟毅和那几个朋友继续聊天。
他们几个人坐在一起,聊的自然是当前的局势。
有一点调查总局说的没错,如果不尽快恢复交通,每个城市会成为灵异汪洋中的孤岛,根本没办法在厉鬼的入侵中存活下去。
区别在于,钟毅他们并不想在头顶上有一个全方位管辖自己的总局,而是想报团取暖,自成一个体系。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调查总局在尚市的救援中表现的太过乏力。那时候灵异爆发潮还处于初期,调查总局要是充分调动其力量,是可能把尚市救下来的,至少将尚市的一大部分居民疏散出来。哪怕最后确实因为无法抵抗厉鬼的攻击,尚市还是沦陷了,总局也算是尽了力,履行了自身的义务。
但总局失了信。
按照社会契约论的说法,当自然状态下的生存障碍超越个体能力时,人们通过让渡部分自然权利订立契约,形成共同体,其目的是为了保证个体的生存。
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证,那各地调查局何必承认总局的管辖?
但没有了总局的支持,他们到底能不能活下去?会不会再来一次灵异爆发潮?厉鬼已经变得越来越厉害了,他们这些驭鬼者能对付的了吗?还有那些恐怖的鬼域,有些有了扩张的趋势,怎么办?
这些问题现在没人能回答。面对前方未知的道路,哪怕作为调查局的管理者,能够影响一座城市命运的重要人物,他们也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毕竟,未来谁能看得清?回头看历史,愚笨者甚多,清醒者极少。但真的到了历史环境中,眼前一片迷茫,谁知道正确的路在何方?
不知不觉间,月上中天,星斗转移,冷风通过门缝吹了进来,几人都有点儿喝多了。
其实也就一瓶酒,毕竟他们是来谈事情的,不是酒鬼聚餐。但就这一瓶酒,愁闷时也能醉人。
聊了半天,想说的都说了,钟毅喝下最后一杯酒,问道:“明天的太平镇,你们去不去?”
“那个女巫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邢熔冷冷地说道。
“好还是不好,你们得自己判断。”钟毅敞开衣服,露出了胸腹的纹身,“但你们能看到,确实有效果。”
钟毅驾驭的是贪吃鬼,会从他的胸腹长出来,完全蛰伏状态则会化为一个活灵活现的厉鬼纹身。
白旺端着酒杯,眼神犹疑不定。
对于普通驭鬼者来说,体内厉鬼复苏是索命的绳套,但他们这些调查局的负责人还是有些情报优势的。据他了解,调查总局那边对这方面的研究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好像是说利用厉鬼之间的相互对抗来避免复苏。
总局那边不靠谱,但钟毅的方法真的可信吗?他们交易的对象开始一个拥有鬼域的厉鬼啊!
厉鬼,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记得你之前可是很痛恨厉鬼的。”白旺慢慢说了这么一句。
钟毅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看了白旺一眼:“我们是驭鬼者。”
驭鬼者体内就潜伏着一个厉鬼,他们解决灵异事件,也是依靠厉鬼的力量。这和求助太平镇的女巫有什么区别?
经过一晚上的考虑,再三纠结的三人都同意了。
在钟毅的介绍引荐下,白旺他们走进了太平镇。只是有点儿可惜,没能见到那位神秘的女巫。
……
小院,花椒树下,夜宸看着天际淡淡的浮云,百无聊赖地拨动着念珠。
本来她还想着能通过钟毅多掌握几枚棋子,结果白旺他们一走进太平镇她就发现那些人的气运很是强势,有点儿钟灵毓秀,天地所爱的感觉。
这些心志坚定,天赋异禀的驭鬼者都已经是这个世界对抗地狱入侵的棋子了,自己就别往那儿凑了。当然,只是单纯交易的话还是没问题的。夜宸帮他们疗养身体,镇压厉鬼,恢复健康,他们则帮着给太平镇补充一些急缺的人口。
这就挺好的。
说起来夜宸这段时间轻松了不少。随着地狱入侵的加剧,这个世界已经不怎么注意自己了。
但一直被困在太平镇的小院里也挺无聊的。
要不要搞点儿事情?顺便把自己半废的棋子回收回来。
夜宸露出微笑,左手手腕轻抖。一根红绳从她左手延伸出去,缠在了依然在分徵区调查吕音下落的楚羽然身上,然后红绳继续延伸,绕在了正在散布音乐的吕音身上。
在这个厉鬼肆虐的时代,栾市调查局在事实上掌握了这座城市的最高权力。听伤雨闲聊时说,在尚市沦陷,灵异爆发潮的初期,钟毅借着一场宴会,直接处理掉了盘踞在栾市的商政权贵,以犁庭扫穴的势头迅速稳定住了栾市的社会秩序。
作为调查局的二号人物,楚羽然同样掌握了很大的权力。
所谓的管理民众的权力,夜宸并不感兴趣,她在意的是这种权力带来的气运加持。
在古代,钟毅、楚羽然这种牧守一方的大人物属于“贵人”,自有气运在身,邪祟不敢近前。
另外,在夜宸不遗余力地催动下,噩梦鬼域的“吕音”已经把大半个街区的厉鬼全部扫荡了一遍。借助“污染”的能力,成功将它们化为了一张张唱着嘈杂音乐的嘴唇。
占据一方,裂土而封的“吕音”的气运同样在增长。
楚羽然和“吕音”都挺瘦的,两人加起来都未必有一百公斤,但他们强大的气运,足以成为牢固的支点。
夜宸以两人的命格和气运为支点,用力一拉,“连接”红绳紧绷。上万的太平镇镇民灵魂剧烈燃烧,给她提供了足够的灵魂力量。
借助这份力量,夜宸把噩梦鬼域给拉了起来。这个原本处于梦幻中的鬼域,直接降临到了分徵区。
一声世界法则层面的巨响,整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心悸。无数人恐慌失措,疯狂癫乱,这个世界都在悲鸣。
如果说之前这个世界和地狱如同两艘汪洋上的船,在互射箭羽炮弹,那么现在相当于两艘船接舷了。
夜宸当然没那个本事将两个世界拉在一起,主要是这“两艘船”本来就在以很快的速度靠近,她充其量只是推了一把。
推着一把消耗的力气,来自于上万太平镇居民灵魂燃烧所产生的力量,两个“支点”的“磨损”,则需要他们各自承担。
特别是楚羽然,她这么做相当于背叛了自己的世界——哪怕她本身是无意识的。
对于这个世界的生灵,世界意志给与天谴的方法其实很简单,用不着噼里啪啦的雷鸣闪电,只需要将其气运降低即可。
一瞬间,楚羽然感觉气血上涌,全身乏力,忍不住跪倒在地,还运气十分差的跪在了一根朝上的钉子上。长长的生锈铁钉直接刺穿了她的膝盖骨。
剧痛之下,她抱着膝盖倒在地上,一阵风吹过,一个花盆从二十一楼落了下来,砸在了她的脑袋上。鲜血淋漓,楚羽然一阵眩晕,昏了过去。
风还在持续,刮过来一个红色的塑料袋,正好蒙在了她的脸上。还处在昏迷中的楚羽然呼吸不畅,眼看着就要窒息了。
“伤雨。”花椒树下的夜宸微笑着吩咐,“你去把楚羽然带过来,她受伤了。另外,去告诉钟毅一声,最近栾市可能会出现一些事情,不必慌张,回过去的。”
这个世界对于“背叛者”的惩罚可不只局限于楚羽然,而是要天谴整个栾市。
不过,这个世界和地狱的冲突进一步加剧,夜宸这个第三方可是很乐于相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