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五征蒙古,草原各部心中,对朱棣的恨意,犹如滔天洪水。
朱瞻基等人不敢想,万一朱棣的棺椁真落到了蒙古人手里,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齐襄公如何?
楚平王如何?
宋理宗如何?
只怕朱棣的结果比这几人都要惨的多。
这样的结果,是朱高煦等人无法接受的。
宁愿朱棣的尸骨被推入洋河,也不能看着其死后受辱于鞑靼蛮人。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
更何况,朱家人从不缺鱼死网破和破釜沉舟的决心。
终究是光脚的取了天下,没有什么挣脱不开的思想枷锁,更有几分旁人无法比拟的干脆利落。
这一点,直到王朝终结,再次被庄烈端皇帝朱由检在煤山上向天下证明。
让朱家人妥协受辱?
做不到!
虽然推入河中不能葬入皇陵不体面,但有时候,这样的不体面,已然是最大的体面!
好似是受到了主人心情的影响,朵儿只伯座下的骏马打着响鼻,在原地不停的打着转。
这一小股明军迟迟没有动静,朵儿只伯还以为这些人在商讨投降事宜——毕竟在朵儿只伯看来,眼下局面,只有投降这一条路可走。
于是乎,在整个营地其他各处还在疯狂砍杀,明军各小部向此处冲击的时候。
这里,两军将领对峙之地,却是陷入了诡异的僵持局面。
当然,这样的僵持,更多的原因还是来自于朵儿只伯的复杂心理。
相比于以刀兵强行击溃,朵儿只伯的心里更渴望对方的投降,渴望对方纳头便拜。
以此,来满足自己内心深处那复杂的虚荣情绪。
同时,也满足自己的征服欲望。
或许在朵儿只伯看来,受降,接受明廷高官的受降,这样的结果,更能向世人显示出自己是正义的!
这是朵儿只伯从中原汉人学到的理念,大义,很重要!
只不过朵儿只伯只学了个表面,没有学到精髓。
真正的精髓,是把事情先办了,随后再慢慢找补,胜利者,有足够的时间来为自己的每一个行为找到符合道义的依据。
重点在于,要先成为胜利者。
很显然,朵儿只伯搞错了因果关系和办事的先后顺序。
又或许在朵儿只伯看来,现在的形势,也算得上是大局已定?
不过终究有身在局外之人,看的清楚。
只见其身后一骑兵走出队伍,驾马来到朵儿只伯身侧。
“首领!不要跟他们废话了,我带一队人马,一个来回,便将这些人冲翻!”
“不!”
朵儿只伯扬起马鞭,沉声道:“眼前这些人,不过是困兽之斗,这与我们驯服草原上的狼一样。
贸然动手,只会引得其鱼死网破!
要围困!要折磨他们的心,摧毁他们的心!
这样,才是彻底的征服!”
“可是首领!我们已经太过深入宣府了!
这里远离草原,周围都是他们的边镇和城堡。
如果再拖延下去,只怕是周围的明军要察觉到了!”
听闻此言,朵儿只伯不由得眉头微皱,可紧接着,其便微微摇头,轻声道:“不必担心!
你看那,那里装的是他们的永乐皇帝!
只要这些人在我们的包围之下,纵使外面有再多明军,我们也不必担心。
他们汉人,最是迂腐!
他们的老皇帝在我们手里,没有人敢擅自动手!
用他们自己的话说,这就是目无君父,不忠不孝!”
听到朵儿只伯这么说,其身旁之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听上去好像有些道理,但却又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只怪自己平时读书少,对汉人的文化了解太少。
首领说了这么多,自己却听得迷迷糊糊。
这骑兵还在犯嘀咕,朵儿只伯却是再次打马,上前几步。
“喂!对面的汉人将领!
你们商量了这么久,可是想明白了吗?
现在,做出选择。
臣服于我!
亦或是,死于此地!给你们的老皇帝陪葬!
哈哈哈……
只要你们沉浮于我,为我带路南下,我便赏赐你们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哈哈哈哈……”
随着朵儿只伯的话音落下,其身后的一众蒙古骑兵纷纷附和哄笑。
听着刺耳的笑声传来,朱瞻基握紧了拳头,手上青筋毕露。
而朱高煦则是面色如常,甚至隐隐带着一丝笑意,就这么远远的看着黑夜中那个骑在马上,不安分的身影。
至于朱高燧,则是不停的四处打量——同样没有受到朵儿只伯挑衅话语的影响。
说到底,朱高煦和朱高燧,比起朱瞻基还是更为老练——最起码,在战场上的时候是这样的。
眼前这种局面,对于打满靖难又多次北征的二人来说,不过寻常。
当初靖难的时候,什么局面没有面对过?
该说不说,当时朱允炆手底下那些人,言语可比这朵儿只伯难听多了。
手段也要脏的多——当初铁铉可是把朱元璋的画像挂在了济南城头。
“哼,狮子搏兔,亦须全力,这蠢货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叫嚣,真是个妙人啊。”
听到朱高煦这么说,朱高燧终于收回了目光,瞥了一眼朱瞻基后,意味莫名的说道:“或许,他知道我们不会有援军前来呢。”
此言一出,朱瞻基猛然扭过头看向朱高燧。
都这个时候了,朱高燧还在挑拨离间,朱瞻基真的想扒开自己这个三叔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一团什么样的浆糊。
被朱瞻基的目光盯的有些发毛,朱高燧避开其目光,继而说道:“说不定,朵儿只伯已经派人去阻击敌军了。
当初在大同劫掠的可不光这个朵儿只伯,还有阿端之和猛哥卜花。
这三部人马加起来,不容小觑啊……”
“三叔,动动脑子吧,如果三部人马南下,怎么可能逃得过边镇的哨所?
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避开宣府的夜不收。”
听闻此言,朱高燧眉头紧皱。
不是在思索三部人马南下的可能性,也不是思索其怎么避开的夜不收和边镇哨所。
而是……
想起了朱瞻墡的话。
‘三叔,把你的脑子从脚后跟里拿出来再用一次吧……’
这两个小兔崽子怎么回事?
总拿脑子说事!
没脑子的明明是你旁边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