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号的时候,选择科室,到底是选择骨科还是外科,让方团头疼了半天。
方团问道:“你好,我想问一下,我的膝盖有点水肿,应该挂哪个科室呢!”
也许是工作辛苦,玻璃窗内的女士不无耐烦地说道:“你想挂哪个科室?”
方团无语道:“我就是不清楚该挂哪个科室才问你啊!”
窗内女子问道:“受伤了吗?出血了吗?”
方团:“没有,但是很疼!”
窗内女子:“先挂骨科吧!”
好不容易排上号,医生对着方团的膝盖捏了几下,一边拍一边问道“这里疼吗?这里呢?”方团如实回答。照例拍了X光片,抽血化验等等走了一遍。等到拿着一沓手续再回科室的时候,看病的医生已经下班了,门口写着下午上班时间是一点一刻钟。还要等一个多小时,方团无奈离开,先到附近吃点东西。刚来到医院门口,一对十七八岁模样的女孩走过来。
“大哥,我们姐妹是外地的,钱包被偷了,您行行好,借我们几块钱坐公交车,行吗?”女孩不无可怜地说道。
“10块够吗?”方团掏出10元递过去。
“谢谢谢谢”姐妹俩连连感谢。
方团随便吃了碗馄饨,出了小吃店随便走走。街角一棵老槐树下,竟然有一个报亭,好久没见到报亭了,方团像见了老朋友一样走过去。
“来一份《渔舟晚报》”方团对着报亭洞口说道。
“1块,自己拿!”一个大爷咳嗽着说到。
方团拿起报纸饶有兴致地看起来,反正也没地方去,姑且就在这里看一会再去医院。报纸有一个专栏是影视板块,图文并茂地介绍最近热映的影片。介绍欧美影片的时候,图片放的都是一些大胸演员,看得方团直咽唾沫。他瞅瞅周边没人便放心接着看。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方团的一举一动全在大爷眼里。
“这个更好看!”大爷递过来一本书,书名是《酣畅淋漓的一夜》。
“多少钱?!”方团开了口便后悔。
“10块钱拿去!”
“5块,你这本书被翻过了!”
“小伙子,不影响看啊。看你也这么喜欢,就便宜给你吧!”
方团把书塞进背包,正要走开,报停的大爷说话了。
大爷:“小伙子,你是要去医院吗?”
方团:“你怎么知道?”
大爷:“我猜的。我就是医院退休出来的。多提醒你一句,吃药打针都没事,动刀子的事儿要慎之又慎。”
方团笑道:“知道了大爷,你好好卖你的报吧!”
下午接诊的是一位女医生。
“住院吧,得手术。”看完报告,女医生平静地说道。
“手术?!不会这么严重吧?!”方团惊讶问道,报亭大爷的话还在耳边。
“严不严重我最清楚,尽快办住院手续吧!下一位。”
出了接诊室,方团一屁股瘫坐在椅子里,他没想到刚毕业就收到这么一份大礼——住院。此刻,妈妈在东海老家的山沟里淘石子,爸爸远在舟山船厂里造船,弟弟在甘肃上大学……而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病了,不应该啊。
办完住院手续,方团给爸爸方塘打了一个电话。
“我今晚就到!”
方塘接到儿子电话,便跟老板告假,乘坐最近的一班火车前往锡城。
没想到别的同学都在兴高采烈地走进工作岗位的时候,在这个毕业季,自己却进了医院。方团不无难过地想着。所有对未来的畅想都暂时像冬眠一样蛰伏起来,不再有丝毫的生气。眼下就想着如何能尽快养好病,离开这个充满卫生药水的地方。
“小团!我来了”,方塘轻声喊着儿子的名字,看着个头已经超过自己的儿子,眼下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此时方团已经睡着,被爸爸声音叫醒后,一时竟忘记自己身处病房,更不知是什么时辰,窗外是黑沉沉的夜色。
看到双鬓有些斑白的爸爸,方团心里莫名感动,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不管你遭遇什么困难,只要开口那个人便不远千里万里来到你身边,不惜代价、毫无怨言。
医院的生活枯燥而乏味。爸爸时不时讲个笑话,给方团解闷。虽然爸爸表面不说,但从一个个工作来电的催促中,方团明白爸爸的不容易。妈妈在家中照顾年迈的爷爷,还有一个弟弟在上学,家里一切支出都依赖爸爸。现在方团一病,就意味着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断了,爸爸怎能不着急。方塘看出了方团的心思,还不住地开导他想开些,正好借着这个档口休息休息。说是休息,爸爸毕竟不是能闲的住的人,他不停地给方团的腿部、脚部做按摩。医生说,腿部时间长不锻炼,容易肌肉萎缩。
一天中午,一个戴眼镜的男医生带着三五个实习生来到病房问诊。男医生一边分析方团的病情,一边他说下午会给他做手术,不然病情会恶化。一听这话,方团心里有点发怵道:“我不要做手术!”
医生笑着跟我说:“别紧张啊,就是一个针刺手术而已,不过用一个针管,扎进膝盖皮下,将积液抽出来。小手术,不疼啊。”
方塘也鼓励他说:“别害怕。”
临到手术时候,方团把裤管捋起来,闭上双眼,用手抓着被子。爸爸用手托着方团的背。尽管打了麻药,但是依然疼痛难忍。方团咬着牙,牙齿疼得咯咯响。抽完一针管后,方团听到液体被打进一个玻璃容器中。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说结束了。方团睁开眼看见那个玻璃容器差不多有半瓶多。男医生不见踪影,只留一个女医生处理伤口,女医生十二岁出头的样子,胸前的胸牌上写着实习医生。她一边包扎,一边叮嘱不要乱动。认真的样子竟让方团想起了章媛。
说来也怪,虽分开才几天,但似乎几年未见。医生走后,他躺在床上,还是忍不住给章媛发了消息:“好久不见,最近好吗?”手机屏幕上并不见动静,他闭上眼睛,心中烦闷难耐。
在医院又住了十几天,抽液手术,从左腿换到右腿,又从右腿换到左腿,轮番更换不见好转。方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大城市的看病花销,比老家可不是高的一星半点。尽管他已经尽可能节省,但仍然有点力不从心。老是这样可不是办法,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底燃起。
这天夜里,方团被爸爸叫醒。
方塘边收拾东西边说:“小团,咱们转院,回老家治疗。”
方团:“怎么这么突然,天还没亮。”
方塘:“天亮了就晚了!”说完背起方团,“你忍着点疼,这里距离汽车站不远,我背你过去。”
“什么晚了?”方团追问父亲,父亲并不做声。
就这样,父子俩悄悄逃离医院。凌晨时分,路上车辆人烟稀少,方团能听到爸爸喘息的声音。他本想劝父亲打个出租车,但他还是忍住没说,说了也是徒劳。父亲就是这样的庄稼人,宁可累点,也不会花一点“冤枉钱”。虽然距离车站不远,但仍然走了很长时间,到车站的时候,东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在车站等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坐了最早一班回老家的汽车。
汽车渐渐驶离这座城市,这座他相处了四年的城市。虽然不是家乡的城市,但是这里对方团来说,比家乡还要熟悉。方团看着旁边已经熟睡的父亲,再看看自己的双腿,心里有种莫名的酸楚。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跟这座城市告别。更没想到的是,在别的同学都在奔向不同的城市,为了工作为了理想而奋斗,在这个回报父母回馈社会的年纪,而自己却被病痛缠身,不能自已。
未来有太多茫然,就像今天车窗外的沉沉雾气——“明天会更好吗?”一个声音在心里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