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沉甸甸地压在宫殿之上,唯有伊普特寝室内,烛火摇曳。伊普特半倚在床头,身上的伤口虽已简单包扎,可每一下细微的动作,都扯动着伤处,疼得他倒吸凉气。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让侍女妮雅和宫廷画师哈索尔来到了自己身边。
妮雅一进门,瞧见伊普特憔悴的模样,眼眶瞬间红了,她快步走到床边,声音带着哭腔:“殿下,您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哈索尔跟在后面,脸上满是担忧,微微欠身行礼后,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伊普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声音沙哑却尽量温柔:“妮雅,别哭,我没事。让你们见笑了,只是今天实在憋闷得慌。”他抬眼看向哈索尔,微微点头示意,“哈索尔,你也坐吧。”
“你们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吗?”伊普特的目光重新落回摇曳的烛火上,语气中满是疲惫与愤懑,“我被父亲当众羞辱,被士兵们嘲笑,那些人把我当成什么了?”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
妮雅心疼地握住伊普特的手,声音颤抖:“殿下,您先别激动,法老他一定是太心急了,才会这么做……”伊普特轻轻拍了拍妮雅的手,苦笑着说:“妮雅,我明白你的好意。可这次,他真的太过分了。我在战场上拼命,就盼着能让他认可,结果呢?”
哈索尔微微皱眉,上前一步,沉稳地说:“殿下,法老或许有他的考量,他想让您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我知道,我都知道。”伊普特打断哈索尔的话,神色落寞,“只是这教训,代价太大了。我被当成笑柄,尊严被践踏,叫我如何咽下这口气?”
妮雅的泪水夺眶而出,“殿下,您别这样说,您可是法老的儿子,是埃及未来的希望啊。”伊普特望着妮雅,目光柔和下来,抬手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妮雅,谢谢你。可我现在真的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寝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唯有烛火噼啪作响。伊普特的眼神中透着痛苦与挣扎,他的身体因为情绪的起伏而微微颤抖。妮雅和哈索尔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他们陪伴伊普特多年,却从未见过他如此痛苦与无助。
伊普特望着烛火,思绪飘远,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缓缓开口:“你们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年幼的伊普特在宫殿的花园里玩耍。花园里繁花似锦,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年幼的伊普特追着一只彩色的蝴蝶,不知不觉跑到了花园的角落。
他被一丛带刺的玫瑰困住,小腿被划破了一道口子,疼得他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肯哭出声。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小小的妮雅出现了。妮雅穿着朴素的衣服,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原本是来花园里采摘草药的。看到伊普特受伤,她眼睛一下子瞪大,满是心疼,急忙跑过去,从篮子里翻出一块干净的布,小心翼翼地帮伊普特包扎伤口,嘴里还念叨着:“殿下,您别怕,一会儿就不疼啦。”伊普特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却一脸认真的小女孩,心里暖暖的,从那以后,他便记住了这个善良的侍女。
也是在那一年,法老邀请了一位年轻的画师为宫殿绘制壁画。画师带着年幼的儿子哈索尔一同前来,小哈索尔对宫殿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四处张望。伊普特在走廊上与他撞了个满怀,两人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哈索尔慌张地爬起来,连连道歉,伊普特却被他手里的画册吸引,那里面画着各种奇妙的图案,有飞翔的神鸟、奔腾的骏马,还有栩栩如生的人物。伊普特眼睛放光,凑过去和哈索尔一起翻看画册,两人热烈地讨论着画里的世界,全然忘记了刚刚的小插曲。
从那以后,花园里、宫殿中,常常能看到三个小小的身影。他们一起在花园里捉迷藏,在宫殿的长廊里追逐嬉戏,分享彼此的小秘密。妮雅会带来自己做的小点心,三个人坐在草地上,一边吃一边笑着闹着。哈索尔则会带着画笔和纸,随时把他们有趣的瞬间画下来。
伊普特沉浸在回忆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些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没有战争,没有父亲的斥责,只有我们三个在一起。”
妮雅微微哽咽,眼中满是温柔的怀念:“是啊,殿下,过去的时光总是那么美好。”哈索尔也轻轻点头,目光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但未来的日子,我们也会一直陪伴着您,就像小时候一样。”
伊普特看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脸上突然没了任何表情,双眼死死地盯着地面,呼吸也变得缓慢起来了。
“陛下?怎么了?”哈索尔关切的问。
伊普特起身,看着夜景,沉思了许久,任由习习凉风吹过自己干涸的伤口,他双眼燃起了熊熊烈火,内心似乎有一万匹骏马在奔腾。
“我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