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去,沉棠还处于发懵状态里,小嘴半张着,那模样和日常的理智温婉和对敌的霸道有极度强烈的反差,看得陆行舟心中也忍不住地微跳,竟也一时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两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仿佛交响。
不知过了多久,倒是沉棠先恢复了思绪,抬头见陆行舟愣愣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反倒有点想笑,羞意都散得差不多了。眼波流转间,再度露出了那隐藏的媚意:「你……还要抱我多久?」
陆行舟也反应过来,淡定地把怀中沉棠调整了个姿势,让她背靠在怀里坐在大腿上。
这才腾出手来,一手环着她的腰肢,一手划著名轮椅往屋里开:「抱到回去为止呗。」
沉棠背对着他,微微撇嘴,暗自啐了一口。
还装淡定,什么东西硬硬的顶着我,你敢说吗?
随着轮椅滚动颠簸,还一顶一顶。
这糟糕的姿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从院中到屋内床边着实没多少路,可这区区距离整得像是走了一年似的漫长。
好不容易到了床边,陆行舟把沉棠抱了下来放回床上,依然很淡定地说:「我会再给你炼一些锻骨强筋的药物配合使用,此后每天让清漓扶你走一走,感觉再有十来天,你就彻底复原了。」
说完不等回答,直接调头闪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沉棠靠在床头,紧紧咬着下唇,那表情不知是哭是笑,脸红得灿若云霞。
发了不知多久的呆,才像是活过来似的,忽地大喊出声:「死白毛你给我出来!你就这么保护我的?」
独孤清漓咻地出现:「你不能喊我白毛,十分失礼。」
沉棠气笑了:「他这么喊就可以?不是,现在这个问题是重点吗?」
「他也无礼,但他好歹没加个『死』字。」独孤清漓道:「话说回来,既然是你俩,做同一件不妥的事好像也并不让人意外。」
沉棠差点被岔得忘了喊她干嘛的,呆了一下才气道:「我问的是你就看着我摔下去,就这么保护人的吗?」
独孤清漓道:「我想了想,我不能把户政司搬过来,但我可以把你放他身上。」沉棠:「?」
独孤清漓努力翻译:「我觉得你应该更喜欢由他接住你。」
「我为什么更喜欢,能不能别代替我思考啊?」
独孤清漓比她更费解:「你们明明对互相与众不同,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我不理解为什么嘴巴上就是不肯承认。」
沉棠呆了好一阵子,又有些无力地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嘟囔:「如果是你呢?」
「我肯定会直接告诉他,不知道憋着干什么。」独孤清漓道:「就像他也直接告诉我一样。」
沉棠:「??」
坏了,闭环了?
独孤清漓又道:「但这种假设没有意义,因为我是不会有这种情感的。」
沉棠瞥了她一眼:「等你到了一定时候,总是会有这一天的,我等着你直接告诉的那一刻,一定要通知我旁观。」
质疑盛元瑶,理解盛元瑶,成为盛元瑶。
「我不会有那一天的。」独孤清漓说得理所当然:「我的修行特异,本就情感淡漠,何况师父都孤此一生,我只会效仿师父。」
「那你师父找男人呢?」
「那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沉棠露出礼貌的笑容:「希望你能永远这么自信。」
独孤清漓道:「不管以后我如何,总之我刚才不扶你没问题了吧,那我走了。」
刚要转身,就听沉棠叹息:「以后别这样了……会让我们很尴尬。」
独孤清漓皱眉:「为什么呢?」
「我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他也不想,而且……」沉棠笑了笑:「他心里有人。」独孤清漓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直觉。」沉棠平静地道:「其实吧,这世道男子有几个女人,倒不是什么稀罕事,我也不是什么妒妇。如若他心里的人是我,在外面有几个排遣寂寞的,我还真没那么在乎……但我沉棠却不能是被用来排遣寂寞的那一个,你明白吗?」
独孤清漓呆愣在那里,感觉有点复杂,要宕机。
沉棠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那什么表情,刚才不是很能侃侃而谈么?」
独孤清漓犹豫道:「哪有那么复杂的事啊,既然你都这么想了,那难道不该是觉得,要让自己成为他心里那个人么?」
这回轮到沉棠愣在那里,半晌才道:「成为不了呢?」
「那就成为不了啊,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沉棠目瞪口呆。
独孤清漓同情地看着她:「皇极惊世经练多了吧,满肚子乱七八糟的,好好练点剑吧。」
说完转身走了,沉棠看着她的背影磨牙。
你练剑,你很懂咯?
等着!
片刻之后,窗外传来有节奏的轻敲:「殿下。」
沉棠深深呼吸了几下调整情绪,淡淡道:「进。」
有人穿窗而入,单膝跪地:「殿下咨询的地势问题,我们讨论之后认为,应当是需要勾连阵法来解,但所需阵法的具体种类还需商榷。主要是,需要知道这个地势的大致意义,比如是埋藏了宝物呢,还是与失落的秘境相关……或者它本身就是人为布置的一类山河阵法,布阵者的目的是什么,确知之后才能判定该怎么去解。」
「只要知道了,所需任何类型你们都有办法么?」
「有些未必可以,届时或许可以咨询国师?」
「知道了,我会再了解清楚。」
「是。」「去通知一下忠叔他们,该上丹霞山了……此后丹霞山便是天行剑宗新的山门。」
来人欲言又止。
「怎么,有话就说啊。」
「初闻殿下率残部逃离,隐匿踪迹之时,我们绝没想过,区区这么短的时间又能建立上千人的山门,两山犄角,田舍连绵……这位陆先生很有能耐,当好好笼络。」
沉棠又有些发怔地看着天花板,良久才低声道:「沉七……」
「啊?」
「一直以来,都是他笼络了我啊……他让我站了起来、助天行剑宗成今日气象、甚至他还让阿糯送了一批低级典籍充实剑宗藏经楼……我给过他什么?一株五蕴草吗?还是那颗果实?果实不是我的,而且我自己也用了。」
沉七:「……」
「他对这个地势之秘很重视……如果真对他有用,倾尽我所能,也要助他成此事。」
沉七道:「近期夏州有些暗涌,甚至有临近州郡的其他强大宗门的影子……殿下还是不宜过多分心。」
沉棠冷笑:「焚香楼?」
「焚香楼只是其一,还有一些别的。」沉七道:「其中霍家杨德昌串联了不少,背地里几乎在煽动所有夏州宗派,暂且不知要怎么做。」
「无外乎共同在大典上给我们难堪,让新收的丹霞帮众以及其余观望者对我们失望,宗派名声败了,发展自然受阻。此外后续我们无论做些什么,都来竞争抢占,让我们陷入产业泥潭。」沉棠冷冷道:「现在他们不敢公然对付我,无非只能从这些方向去打压,只要让我们无法起势就行。」
「殿下既然知道他们的想法,那可有预案?如果公然比武之流,那我不太方便出面,单靠天行剑宗……」
「明面上的事情,如果都要靠你们,那我沉棠修行至今何用?」沉棠懒懒道:「是别人让我们难堪,还是我们一举镇压夏州,就在此刻。」
沉七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家殿下是堂堂四品强者……此前让人感觉破碎柔弱,无非是断了腿,并且还刻意隐藏了修行。
但她现在已经快好了。
一个完好的沉棠,自身就是旗帜,足以让皇室夺嫡之争忌惮,何况区区一座夏州?
新版的《群雄榜》尚未发行,但各州已经上报总司准备刊印。其中独孤清漓阿糯都被刻意隐藏未曾上榜,而沉棠要作为剑宗招牌,自然不再隐藏。
天行剑宗新任宗主沉棠,二十二岁,四品剑修,大干新秀榜位列三十。
新秀榜前三十,在人们眼中已经很旗帜了,等到发行出来必将震撼夏州。可那还是因为盛元瑶上报的时候按照她断腿来报的,并且战力估测只按照以往的表现以及近期妖魔战中的飞剑表现,皇极惊世经并未列入其中,镇魔司给予的战力评估偏低。
她的实际排行应该多少,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