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暮色暗淡,天际的余辉笼罩着整座陈军大营。
三五成群的士兵围着大锅炉,喝着热腾腾的羊肉汤,驱寒暖身,腹热乎痛快,嘴也就没把门的,淫/欲着从帐几乎赤/裸奔出的女人。
“那女人脸蛋不错,身段儿更是销魂,老久都没老婆孩热炕头,这大冬天的,愣是我燥得流鼻血。”
“送到皇帐的人,你也敢看,不怕军法处置?”
“处置?我们皇自己都没看那女的,估计就喝口茶的功夫,女的就被赶出来,身连点红印都没有。这么短的时间,哪能成事?”
“啧啧啧,那女的洗干净挺漂亮,弱柳扶风,腰细得老一手都能握住,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娇小姐。皇血气方刚的年纪,居然忍住。”
有知内情的人压低声音,透露道:“听说宫那位儿跑后,皇就对女人失去兴趣……也不知是不是情伤……”
“咳咳咳。”叶风站在不远处,冷声道,“管不住嘴,哪天脑袋搬家,别怪我没提醒!”
众士兵瞬间噤声。
对于沈琉璃这个人,这个字,早已成陈国的禁忌,谁敢在当今皇面前提一字半句,不论坏,皆免不血光之灾。
这是傅之曜心的禁地,揭不得,触不得。
叶风返回帐时,傅之曜喝得酩酊大醉,饭食全部被扫到地,手的伤也没处理,任由着那只手鲜血淋漓,显然之前过来的军医全被斥走。
这般烂醉如泥的傅之曜,叶风第一次见到。
即使那天被沈琉璃伤得遍体鳞伤,备受刺激而昏迷,醒来除性情变得越暴戾,始终没有借酒消愁。
今天……喝的像个酒鬼。
“皇,你喝醉。”
叶风走过去,想夺走傅之曜手的酒,傅之曜突然像是疯魔一般狠狠地砸酒壶,醉醺醺的凤眸陡然狠戾,执剑就往外冲:“我后悔,我该杀她。”
杀她,他就不会这样痛苦,不会这样难受。
更让他痛恨的是,自己竟对她有所留念,竟会放不下她。
杀她,让他痛苦的根源消失,世便再人能以情感左右他。
什么害怕他会死,什么萧国灭亡后还有八年战乱,他怀疑她便是这般真真假假地欺骗于他,或许她的噩梦前大部分都是真,她所谓的结局定是被她刻意篡改过,那是她的梦,他岂能判断真假。
或许压根儿就没有八年的战乱,或许萧景尚随着萧国灭亡便死,她为不让萧景尚死,为让他放弃攻打萧国,故意歪曲,反过来骗他,死的会是他。
她的数次心机谎话,他都看在里。为何这次就信她的鬼话?
她骗他,又不信他,不信他会真的撤兵。这本身就自矛盾!
强烈的酒精刺激让他的脑难得清醒些,依旧太过浑噩,似有什么东西从思绪间乍然划过,头痛难忍,怎么都抓不住。
傅之曜提剑狂奔出营地,茫茫天地,不知该去哪里杀她?
京吗?他还没攻下。
当知道沈琉璃踏入萧国时,他便选择当鸵鸟,闭目塞听,但凡关于她的信息,他都拒绝,他不愿提及这个恶的女人,也绝不允许别人在他面前提及,不听不想不看,越压制越反弹。
这个女人早已不知不觉在他心底生根,芽,长成参天大树,连根拔起,伤筋动骨,痛不欲生。
叶风默默地跟着傅之曜,见他面色凄惶而茫然,心里百般不是滋味,顶着降罪的风险,开口道:“皇,娘娘……”
傅之曜浑身一颤,反手就是一剑:“闭嘴!朕不想听!”
也许内心深处想知道沈琉璃的近况,知道她是否真的跟萧景尚,但那被他剁成肉酱的骨血,以及那些字字挖心刺骨之言,让他没有卑微到毫尊傲的地步。
她不是喜欢萧景尚吗?
等他攻下京,他会当着她的面,将萧景尚剁碎喂她,祝他们永不分离。
傅之曜双目赤红,一剑剑地砍叶风,毫章法,也不知是将他当成沈琉璃还是萧景尚。
叶风:“……”
叶风步步后退。
他只是想说沈琉璃像回京呆一段时日,便去明城,到现在一直都在明城。
其间,会不会有所隐情?
当然,没有的吩咐,身为属下心有疑惑也不会擅张。
这是老阁定下的规矩。
一切皆听命事,不问对错,不问缘由,是错也是对,绝不干涉的意志和想法。
叶风见傅之曜如此痛苦,甘愿违背规矩劝诫一二,哪知道傅之曜自己全然听不进去。
能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一道婴孩的啼哭划破黎明的天际.
“生,生,是个大胖小。”
整整一天一夜,虽然过程缓慢而艰辛,但总算平安生产。沈琉璃虚弱至极,刚听到孩呱呱坠地的哭声,还没听到稳婆后半句孩是男是女,便体力不支晕过去。
生孩太累,太痛,对体力的消耗不亚于当初心疾的痛苦。
不同的是,这种分娩之痛是甜蜜的负担,论如何,甘之如饴。
柳氏一见她昏,双腿顿时软,也顾不得看一襁褓的小外孙,赶忙颤声唤大夫,等大夫仔细检查过后,确认大人事,方才唤人将喜讯告知于老侯爷和沈安。
一就看见杵在外面的陈冰河,衣服凝一层栖霜,也不知等多久,本该是傅之曜守着沈琉璃生产,结果倒教陈冰河这个外人做。
柳氏皱皱眉,难得露个笑脸:“母平安!
陈冰河搓搓手,说:“我去看看大侄。”
柳氏脸的笑容一僵:“看什么看,你帮我跑个腿儿,老侯爷和沈安说一声。”
陈冰河:“……你不刚派下人?”
“你腿脚快!”柳氏哼哼,随即又说,“到时你同他们一起看看孩。”
又不是孩的亲爹,这么殷勤,也不怕传出什么不的嫌话。
陈冰河愣愣,旋即明似的摸摸后脑勺,眨就跑得没影。
没一会儿,老侯爷和沈安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柳氏怕吵到沈琉璃,便将孩抱到外间,几人围着襁褓的婴儿小声议论开。
老侯爷捋捋花白的胡须,笑得合不拢嘴:“小,跟你娘小时候一模一样。”
沈安点头,深表赞同:“眉和鼻跟大妹妹甚像,尤其是睛又大又黑。”
当年沈琉璃出生时,沈安已经记事,偷偷跑去瞧过她,小小的,软软的,竟还对他笑一下,哪怕长大后的沈琉璃性越来越不讨喜,他始终记得她初到人世时,对他满怀善意的纯稚微笑。
其实,小时候的沈琉璃粉雕玉琢,玉雪爱,奶声奶气地追着他喊哥哥,是何时变得不爱呢,大概从认识萧景尚开始吧。知道萧国这位尊贵的四皇比他高贵,比他看,比他温和,她的便再也看不见他这个哥哥,也不再追着他玩,而是追在萧景尚屁/股后面打转,人家连个笑脸都吝啬她。
萧景尚自小便有君风范,待人进退有度,不会轻易厌恶谁,他里的嫌恶全沈琉璃,偏那傻丫头怎么都看不明白。
当她不再追逐萧景尚时,身边又有傅之曜。
这人的性格与萧景尚实属两端,他从未觉得他们会修成果。他不喜萧景尚,更不看傅之曜。
如今陈国的铁骑践踏着萧国的每一寸山河,以沈家的立场,必会同傅之曜对立。两人之间似乎又颇有误会,什么样的误会能让沈琉璃在两国交战之际大着肚返回萧国?还有城西宅里住的那个女人,模样竟同沈琉璃一样,柳氏只说她们是被逼离开陈国,其余的便不肯再多透露一句。
处处皆透着古怪。
还有这个叫陈冰河的男人,在东陵曾救过他一命,他铭感五内,他若没记错的话,陈冰河与傅之曜本是一伙,在明城呆大半年,时刻在沈琉璃身边打转。
柳氏端详片刻,笑着道:“这嘴巴也挺像。”
老侯爷摸摸小娃娃的头,又道:“头又黑又密,记得阿璃出生时,也这般软滑浓稠。”
不过,沈琉璃出生时是白白嫩嫩的,跟块嫩豆腐似的,比这臭小白多。
沈安想着心事,老侯爷和柳氏则开心地找着奶娃娃同沈琉璃的像之处,你一言我一语,不乐乎,说到最后小娃娃哪哪儿都跟沈琉璃一样,一处跟傅之曜似。
陈冰河一会儿看看奶娃娃,一会儿看看老侯爷和柳氏,不置信地揉揉睛,怀疑自己花。
这个皱巴巴的奶娃娃哪里是个大胖小,哪里又跟沈琉璃长得像?
一个个莫不是睁说瞎话。
除皮肤有些黑有些皱,这小模样分明更像傅之曜。
他指着奶娃娃,出灵魂般的拷问:“沈琉璃小时候真长这样?”
“当然!”三人异口同声道。
就连小奶娃也应景地小嘴一扁,哇哇大哭起来,也不知是在抗议陈冰河,还是离开一小会想娘亲。
陈冰河:“……”
老侯爷乐:“嘿,嗓门挺大,都不带喘气。”
柳氏瞪一陈冰河,又看一笑呵呵的老侯爷,哄着小娃娃说:“小宝贝,别哭,我们去找娘亲。”
等到柳氏将小娃娃放在沈琉璃臂弯,家伙,立马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