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琉璃催促道:“娘,倒是快决定啊。”
柳氏拍拍她的手:“此事需从长计议,容娘仔细思虑一番。祖父有腿疾,躲入深山老林,无疑要老人家的命。就算是撤离上京,选个远离战火会被陈军铁骑践踏的地方即可。如今,陈军离上京距离尚远,待真正攻到上京需要一定时日。而上京毕竟乃天子皇城,是举国力守卫,当今陛下也会誓死保住上京。”
“嗯。”沈琉璃忧心忡忡地点头,“娘,一定要尽快。”
她可以丢下沈珍珠,可以丢下沈家任何一人,唯独能丢下娘和祖父独逃生。
翌日,沈琉璃带着红玉和绿琦出府,将钱庄里的银票悉数取了出来。虽然,上京一定会被攻破,可必须得做最坏的打算,万一没守住,真被陈军破了城呢,到时这些存在银庄的钱财就知是谁家的了。
“小姐,这怕是好几万银票,这么高一摞,拿在手里如硬砖头一样硌手。”红玉咯咯笑着,从油纸包里捻了块芙蓉糕递给沈琉璃,“奴婢刚才买的,是小姐最喜欢的那家食斋,垫垫嘴儿。”
沈琉璃:“倒是有心。”
见沈琉璃吃了,红玉抿了抿唇角,又拿出另外买的普通糕点递给坐在车辕上的绿琦。
“来,绿琦,这是姐姐买的,也吃点!”
绿琦推拒:“红玉姐姐吃罢,我饿。”
红玉板着面孔,斥道:“让吃就吃,哪儿那么多废话,只有,花溪院的每个丫头我都买了一份。”
见红玉恼了,绿琦只好吃了块。
绿琦与车夫对视一眼,放下车帘,重新钻回车内,见沈琉璃歪倒在一侧,遂拿起沉重的银票掂了掂,笑得甚为贪婪而得意。
夜幕降临,晚风吹得破庙檐下的破灯笼摇晃止,颤动的灯影忽忽暗,将被绑在庙里柱身上的人脸映得脸色惨白惨白的,恍若鬼影。
沈琉璃头疼愈裂,意识混沌模糊,倏忽睁眼,环视了一圈,意识到己当前的处境,心中又惊又怒。
她和绿琦被绑在破庙的柱子上,而红玉早知所踪。
“绿琦,快醒醒。”
绿琦醒过来,亦是吓了一跳:“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沈琉璃咬牙切齿道:“若本小姐所猜没错,定是被红玉那个贱人暗算了。”
绿琦惊诧:“红玉姐姐?莫是糕点有问题?”
沈琉璃点头,随即看绿琦脚边的石头,说:“将脚边的石头踢到我手边。”
“是,小姐。”
等沈琉璃用钝石费力将绳子割断,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财,刚取的银票连同穿戴的钗环、手镯等皆被收刮走了,气得她一拳砸在佛像上:“可恶!若落到我手上,非扒了红玉的贱皮可。”
绿琦被沈琉璃发怒的模样吓到,缩了缩脖子:“小、小姐,我们在怎么办?”
“回府。”
沈琉璃飞身取下檐下的破灯笼,因体内迷药残余的药效,落脚时,险些摔个狗啃泥。
绿琦扶住她:“小姐,若歇一歇,等天亮了再回去。”
“等天亮,红玉早就跑远了,到哪儿去抓人。”沈琉璃怒目而瞪,眼前一阵发黑,遂摆手道,“算了,还是歇歇吧。”
沈琉璃身手错,红玉怕出意外,特意下了双倍的剂量。
何况,从上午至傍晚,中间然过去了好几个时辰,红玉怕是早就出了上京城,知逃往何处。
沈琉璃断然到己最信任的婢女,竟会背叛她,卷款私逃。
绿琦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小姐,夜里寒凉,奴婢去外面拾些木柴,生个火堆。”
“嗯。”
沈琉璃揉着发晕的脑袋,双手抱膝,歪在佛像旁休息。
没过一会儿,庙里进来了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一身粗布短打,俨然山野间的猎户。
那山野男人原本见破庙里有姑娘借宿,本退到外面墙角处将就一晚,然而当高个子男人看清沈琉璃的长相时,脚步一滞:“沈琉璃!”
咬牙切齿的声音,犹带着滔天恨意。
当男人进庙时,沈琉璃便暗戒备,见们又出去,本欲松口气时,们竟认识她。
端看那副模样,像是与她有仇,可她却全无印象。
她失口否认:“我是,们认错了。”
高个子男人上前:“沈琉璃,这张脸,就算是化成灰,老子也会认错。”
沈琉璃死承认:“胡说什么,我又认识。”
男人冷道:“曾经,京兆府尹下属司兵参军,曹令。”
沈琉璃眸光轻闪,今日还真是犯太岁和小人。
这个曹令确与她有过节。
年前,曹令办差时好像知何故惹恼了她,具体缘由早就忘了,只记得当时她给了一巴掌,又甩了几鞭子,然后,就非要找她理。
理也罢,可偏偏那天走霉运,一脚踩在西瓜皮上,当街摔了一跤。摔跤也是甚大事,可偏巧摔的地方有个木头桩子,又偏巧这人估计用上了一辈子的霉运,居然插在了的子孙根上。这一摔就成了废人,后面又丢了官职,成了全上京的笑话,也着让她笑话了好长时间。
哪有人这么倒霉催的?
这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曹令本就出寒门,仕途艰辛,好容易当了个司兵参军。若是得罪沈琉璃,这辈子本该前途似锦,而是断子绝孙,受尽耻辱和嘲讽,躲在深山老林靠狩猎为生。
旁边的男人是曹令的同乡王全,指着沈琉璃道:“这就是那个害浅的蛇蝎女人,老曹说,怎么收拾她?杀了,奸了,还是……”
沈琉璃拔腿就跑。
“跑,没门儿!”曹令并非吃素的,反手抽出腰间短刀,就朝沈琉璃追了出去,三步便将人抓住了。
沈琉璃无趁手的武器,随身携带的鞭子也被红玉扔了,再加上体内药的影响,没过几招,就落了下风,右手臂被曹令狠狠地砍了一刀。
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王全趁此机会,猛地将沈琉璃扑倒在地,反剪住她的双手:“老曹,拿绳子绑了。”
“绑?老子可没打算给沈大小姐留活路!”曹令挥刀就要砍下来,沈琉璃急得大吼,“我又没害性命,是咎由取,是己会走路,怪的到本小姐头上?本小姐可没杀过人?”
应该是没亲手杀过人。
曹令目露凶光,狠声道:“虽没杀人,却同要人性命无异!”
话音未落,只觉后脑勺一痛,身体踉跄了一下。
王全看着曹令满头的血,顿时大叫:“老曹,老曹!”
沈琉璃趁机一脚踹开王全,挣脱束缚,一把拽起发懵的绿琦往外跑。
夜路看清,人踉踉跄跄地跑至悬崖边,沈琉璃头脑越发晕乎,待意识到前面无路,正要调转方往山下逃时,一把短刀破空而来,直插她的后背。
绿琦惊叫:“小姐!”
沈琉璃倒在地上,眼前依稀出重影。
她对曹令也没做十恶赦的事,分是己摔的那一跤,竟恨得结果了她的命。若是以她对傅曜所作所为,一旦落到傅曜手上,岂是生死无门。
曹令冷笑着走过来:“沈琉璃,沈大小姐,也会有今日?”
沈琉璃几乎毁了全部的人生,以往没机会报复,如今碰上机会,本又伤了她,如何会让她活命。
绿琦双臂一伸,拦在沈琉璃面前,哆嗦道:“杀人犯法,小姐乃承恩侯府的大小姐,活了!”
曹令一脚踢开绿琦:“小丫头,冤有头债有主,老子没打算要命。但她……”
抬手指沈琉璃,“她的命,老子要定了。这天下早就乱了,老子怕个求!”
沈琉璃虚弱抬头:“要杀就杀……”
话音未落,沈琉璃惊愕地睁大眼睛,只见绿琦猛地冲曹令,双手死死地抱着男人朝悬崖的方坠落。
沈琉璃呆住:“?”
最信任的红玉背主私逃,最受待见的绿琦却以身护主。
“大小姐,大小姐!”远处出了一堆火把,伴随着高声呼喊。
是沈家的护卫找来了。
柳氏见沈琉璃迟迟归,眼皮直跳,在担忧,便派了护卫找人,城门有沈家马车出城的记录,遂一路找到了城外。
……
绿琦最终死了,与曹令一起在崖底摔的粉身碎骨,而红玉的行踪也没找到。
沈琉璃伤势颇重,索性避开了要害处,并没要了她的命。但因为她的伤,原本的行程也就耽搁了下来。
对绿琦的死,沈琉璃心绪复杂,易地而处,若她是绿琦,绝会以命救一个对己好的人,捅上一刀就是她大度了。
柳氏命人将绿琦好生安葬,而后将老侯爷从老宅那边接了过来,准备等沈琉璃伤好些,们便出京,一路往南去。
战火未曾蔓延至南边,而陈军直往上京的方而来,南边与上京背道而驰,南边天堑甚多,或能减缓陈军攻伐的步伐。
却在沈琉璃养伤的这几日,陈军长驱直入,犹如速,然兵临曦城下,与上京城仅一步遥。这才几个月,竟被陈军打到都城来了,萧景尚也慌了,深知无力回天,上京守住,定会成为萧国的罪人,亡国君。
国将亡矣!
萧景尚意欲同上京共存亡,以身殉国,可殉国容易,苟且偷生难,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尚能复国成功,焉知能?
几经折磨与纠结,萧景尚打定主意苟且活着,誓以毕生志收复萧国河山,等们出城后,便打开城门,百姓能逃则逃。
然而,当准备弃城而逃的那一刻起,便知己的脊梁骨经弯了。
赵降雪忙忙碌碌地轻点件以及人员名册,此次分批次出城,帝后、皇室宗亲以及朝堂重臣第一批次随行出城,轻装简行,第二批次便是宫中财、各类珍贵典籍能带走多少便带走多少,以及其它相对重要的人。而萧景尚只打算带走一支禁卫军,其余守城军皆留下捍卫上京。
为防皇帝弃城而逃的消息传出,引得军心心溃散,这一切皆是封锁消息而进行。
赵降雪盯着名册,目光落在承恩侯府四个字上,唤来一个近侍太监,吩咐道:“去承恩侯府走一趟,转告侯夫人……”
一顿,赵降雪压低声音道,“日辰时一刻,北门汇合,随行出京。”
然而,萧景尚定的出发时辰是当夜丑时。
眼见着小太监踏出殿门,赵降雪面露犹豫,下一刻猛然惊醒,还有外祖父,她怎能存这种心思,沈家待她恩重如山,岂可因沈琉璃而恩将仇报,否则与沈琉璃的恶毒有何同。
赶紧将传信的小太监唤了回来:“今晚丑时,让侯夫人尽早等候北门。”
却小太监刚出坤宁宫,就碰见了王卯,元康帝生前伺候的大太监,如今跟在萧景尚身边伺候。
“王,有何吩咐?”
“帮咱家做件事!”
小太监随王卯转至拐角处,就被个太监捂住嘴扔进了水井。
王卯翘着兰花指,掩了掩嘴,让手底的太监往承恩侯府走一趟。
承恩侯府,沈家。
“东西收拾好了,本打算日一早出城,可宫里传来消息让我们晚随皇室宗亲一道离京,们去的方也是南边,下兵荒马乱的,人多路上相对安全。”柳氏道,“左过晚上几个时辰,陈军被阻曦城有几天,必攻下曦城定没那么容易。何况,娘听说北城支援的援军即将赶到,上京总归是比其它城池的守卫坚固,至一天就被攻占。”
沈琉璃黛眉深蹙。
柳氏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娘知担心什么,可爹尚在前线,娘总能真的置的姨娘和庶女庶子顾,等天同赵降雪会和后,愿看见当今陛下和赵降雪,那便等娘将祖父和沈家这一大家子人托付给降雪,我们便同们分开走,去深山老林也罢,去其它地方也可,我们娘俩躲过傅曜的耳目,来应该简单。”
老侯爷叹气道:“萧国处鼎盛时期,怎会如此堪一击,竟叫傅曜打到家门口来了。我打了一辈子的仗,临到头了竟要当逃兵,羞愧哪!”
一时,屋内众人皆是无言。
谁也没料到这场战事起的这样急,谁也没到陈军的战斗力竟犹如天助。
而们更没料到睡至下半夜,上京城外突然杀声震天,火光肆虐,原来傅曜得知萧景尚欲弃城而逃的消息,连夜开拔杀上京,终是晚了一步,让萧景尚逃出了上京。傅曜带了一部分人马去追,剩余的将士集中兵力攻城。
待到晨光熹微,上京城破。
然而,傅曜追击萧景尚的路上遭遇沈家军的伏击,未能成功追上萧景尚的队伍,反而损失了少士兵,遂转而返回上京,驻守在上京城外,却未曾踏入上京一步。
下令放火烧了皇宫,将屹立百年的巍峨殿宇连同珍藏的稀世文献历史文皆付一炬,仿若这座皇宫存在,曾受的那些屈辱也存在一般。
傅曜骑在战马上,面戴獠牙鬼面,阴森的目光注视着皇城冲天而起的火焰,凝视良久,后又转承恩侯府的方。
“沈琉璃,的地狱来了。”
上京城一派乱象,沈家更是乱作一团。
云姨娘和沈珍珠抱头痛哭,沈绪和沈淮慌得如无主,嘴里停地说着,怎么办,怎么办,完了,完了。
沈安由上半年被朝廷派遣至城,倒是暂未受战火屠蚀。而柳氏得知赵降雪和萧景尚及皇室宗亲顺利离开上京后,心都凉透了,传信的太监称是皇后宫中的人,这便是赵降雪的意思,她怎能在这种时刻丢下沈家一众老弱妇孺,就算顾及她们,那老侯爷呢,她也能舍弃,何其歹毒。
老侯爷心知柳氏作何,开口道:“我相信阿雪,她断没有放弃我们的理由!”
沈琉璃呆坐着,望着映红半边天际的火光,目光呆滞,无。
半晌,嘴唇喏喏道:“时也,命也,天意!”
柳氏一把拉住沈琉璃的手,急道:“琉璃,独逃命去罢,换身衣服,换个妆容,混入人群,傅曜肯定认出!”
沈琉璃眼珠动了动,看柳氏和老侯爷:“那们呢?”
柳氏扭过头,忍看她。
若是被红玉那个贱丫头背叛,若是沈琉璃身受重伤,们早就离开上京了。或许,一切冥冥有天意。
老侯爷坐在轮椅上,一脸慈爱地说:“上京是祖父的故土,也是祖母的家,祖父就留在上京,看看这天倒底要翻到何种程度?”和柳氏跟她一起出逃,是累赘吗?
“娘,祖父,如果们没法跟我一起走的话,阿璃宁愿死在上京。”沈琉璃眼眶泛红,声音哽咽,“如我们暂时找个地方躲起来。”
云姨娘突然疯狂地推沈珍珠和沈绪:“快走,我们能留在侯府,万一陈军过来抓沈琉璃,定会牵连到我们。”
沈珍珠瑟瑟问道:“娘,去哪儿?在街上乱的很。”
“随便躲哪儿,总比呆侯府强。”
就在云姨娘推搡际,府里突然闯入了一伙持刀抢劫的流寇。
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的,本趁乱捯饬宫中宝,哪知道陈国的暴君竟放火烧宫,热浪滔天,人根本无法靠近。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目光投勋贵世家,这就来了承恩侯府。
为首的头子道:“给大爷抢,谁抢得多,谁就分的多。”
流寇们一拥而上,与沈家的护卫打斗起来,府内的家丁趁乱往府外逃,结果刚逃出大门,就听得一声声惨叫,被守在外面的流寇一刀毙命。
流寇头子一身匪气道:“敢逃,死!”
眼看沈家护卫死伤过半,柳氏大声道:“让们抢,只要能抢走的财,任们抢!”
护卫听命退下,将沈家女眷护在身后。
柳氏紧紧地抱住沈琉璃,感受到女儿的激愤,凑在她耳边低道:“过一些身外罢了,身上的伤没有痊愈,可动手。这些都是要命的凶徒,犯着同们硬碰硬。”
然而,等这伙强盗将沈家值钱搜入囊中,却没立刻离开,反而让埋伏的贼寇暗中放箭射杀了护卫,意欲玷/污女眷。原来,只要钱,也要色。
云姨娘沈珍珠等人惊恐尖叫,激烈反抗,当这些恶徒拉扯沈琉璃和柳氏时,沈琉璃反手将匕首刺入男人的眼睛。
“啊!”
场面难堪至极,老侯爷浑身发颤,恨声怒骂:“孽畜,畜生如!”
“哥哥,救我。”
沈珍珠惨叫着沈绪求救,可沈绪吓得尿裤子,抱头蹲在地上,沈珍珠失望至极,一边反抗撕扯她衣裙的大汉,一边扭头转沈琉璃,凄厉道,“大姐姐,救我,救我。”
沈琉璃略微犹豫,挥鞭狠狠地将那牲畜抽翻,又一鞭子甩去扒云姨娘衣的混账东西:“畜生,该死!”
继而要命地同这些混蛋厮打起来,鞭鞭凌厉,亚以往抽打傅曜的狠辣。
沈琉璃的后背逐渐渗出鲜血,柳氏哭着喊道:“琉璃,要管我们,快走,快走啊。”
沈琉璃恍若未闻,她的是与其落入傅曜手里,如就此死在府里,也算是落叶归根。
“性子够泼辣,大爷我……”
流寇头子目露淫/邪,话还没说完,就见一柄匕首疾速朝心脏射来,幸亏躲闪及时,才堪堪避开了要害。
男人看着胸膛上的匕首,面目狰狞:“给大爷射死这个臭娘们,给大爷射死她!”
四把□□齐刷刷对准她,四支利箭离弦而出,沈琉璃躲过了其中三箭,眼见其中一支直射她的致命处,柳氏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老侯爷的轮椅失控般的滑了过来。
“祖父。”
沈琉璃的眼眸惊恐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老侯爷胸口的箭和血。
老侯爷看着她,说:“阿璃,还年轻,一定要活下去,重新开始,战争终有结束的一天。”
苍老的手要抚摸沈琉璃的脸,最终无力垂下。
“祖父!”沈琉璃跪在老侯爷身侧,眼尾猩红,撕心悲喊。
“快,快给大爷射死这个贱人。”那流寇头子按压着伤处,有气无力地叫嚣道。
就在这时,一队身穿黑甲执锐的陈军破门而入,射沈琉璃的箭矢皆被陈军挥戟挡下。
为首的冷面将领环视一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画像,抬手指沈琉璃:“抓起来!还有她,……”
转而,指昏迷的柳氏,以及老侯爷。
那人看到老侯爷胸口的利箭,上前几步,探了下鼻息:“死了,就算了。”
沈琉璃恍然回,浑身剧烈颤抖:“胡说……”
那人脚步一动,迅速出手,劈沈琉璃的后颈。
速度极快,动作形如鬼魅,沈琉璃根本来及反应,就被人劈晕了。
“敢杀皇上要的人,送们下黄泉!”
这支陈军乃傅曜的亲卫——潜龙卫,这些宵小辈岂是对手,过瞬息间,侯府内又增添了重重尸首。
遍地鲜血,恍若人间地狱。
陈国,王宫。
沈琉璃被一盆冷水当头泼醒,头发湿哒哒地滴着水,湿衣服黏在身上极舒服,后背裂开的刀伤也疼得难受,手脚一动,就传来清晰刺耳的铁链声。
她低头一看,手脚皆被铁链锁住,脚踝戴着沉重粗长的铁质链条,而手腕上则是相对较细的银制链子。
脚上铁链的一端很长,沈琉璃恍然意识到什么,目光顺着铁链延伸的方一点点看过去,视线聚焦铁链的尽头。
一瞬间,浑身止住的惊颤。
另一端被傅曜握在手里。
此刻,傅曜穿着一身红衣龙袍,那颜色红的似血,无端教人闻到了鲜血的味道。而以往那张漂亮的面孔则戴着一张獠牙鬼面,而非半侧的面具,是将整张脸遮掩面具下。那骇人的獠牙鬼面恍若来九幽地狱,阴森,死气,让人脊背阵阵生寒,心中道道生惧。
她瑟缩着身子,禁往后退去。
原来,所谓的因果报应是真的。
傅曜慢条斯理地欣赏着她的恐惧,蓦地将铁链一扯,那股力道拉扯得沈琉璃扑腾到地面,脸庞触地,像是俯首跪拜上位的男人一般。
男人阴冷的声音恍若从地府探出的苍白鬼手,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让她窒息,无法呼吸。
说:“敢问沈大小姐,朕该如何送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