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帝对母至孝恭敬,尤为重视太后的寿辰,在宫中设宴广邀群臣诰命夫人以及他国臣,普同庆,今年操办得比往年更为盛大隆重。
结,寿宴还没正式开始,就见了血,出了人命。
若死的是阿猫阿狗也就算了,可偏偏死的是太后母族的侄子,哪里还有心情接受群臣的祝寿和献礼,强撑着精神露了个面,就回了寝宫。
好好的寿宴就这样毁了,而杀人凶手正是傅之曜。
傅之曜又不是智障,怎会蠢得在太后寿宴上杀人,本就是被诬陷的。
可诬陷他的人是宫里的嫔妃,自己又没找到进宫的机会,也就没法从那位嫔妃身上着手。
实,简单的方法便是她和傅之曜不进宫,别人就没了陷害他的机会。
难就难在,只要沈琉璃想办法逃避进宫赴宴这件,心疾就会发作,搞得她分抓狂,度以为‘心疾’是成了精的妖怪。
早上出门时,傅之曜和沈茂同乘车,沈琉璃则同柳氏坐辆马车。
柳氏见沈琉璃心重重的模样,拍了拍她的手:“琉璃,太后的寿宴,只需吃吃喝喝玩玩,就行了。切有我和爹在!”
想了想,柳氏又点了点沈琉璃的额头,“除了给太后娘娘行个万福,贺她几句吉祥话,的概不要多说,谨言慎行,太后娘娘主动问的话,老老实实回答便是。”
就怕沈琉璃祸从出,或者是飘了,惹出笑话和麻烦,柳氏忍不住耳提面命了几句。
这丫头脾气坏,干啥啥不行,给自己拉仇恨倒是挺会的。
“诶,听到没?”见沈琉璃没有吱声,柳氏重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提高了些音量。
沈琉璃垂着脑袋,嗡嗡:“娘,我知了。”现在的她,怕的就是麻烦,她不会主动惹是生非的。
柳氏扫了眼沈琉璃,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前,心疾又发作了三回,本想让称病在家休息,可偏要去!”
沈琉璃撅了撅嘴,她倒是想窝府里,可不去的下场,就是会被心疾折磨的更惨重。
柳氏继续数落:“既要进宫,这路上,脸上却全无半点笑意,不知的,还以为是去触太后老人家的霉头?”
沈琉璃猛地坐直身子,扯出抹勉强的笑:“谁说我是触霉头的,我是去给太后娘娘驱霉运的?”只要那个会死之人没法出现,应该、可能驱得了吧。
可大的变数在于那位嫔妃,万她对他人下手呢。
柳氏没好气地瞪了沈琉璃眼:“叫慎言,转眼就忘了!”
沈琉璃嘀咕:“是先说触霉头的?”
柳氏:“?”
“娘,我是说今日阳光明媚,太后娘娘的寿宴选在今,是个好日子。”沈琉璃扬手撩起车帘,探头往外面瞧去。
这瞧,就瞧见了明月郡主。
明月郡主的车辇坏在了半上,可不就是个好日子?
她转了转眼珠,急忙叫停了马车,双手提起裙踞,轻盈地跃下了马车。
柳氏:“干?”
“明月的车坏了,我邀她与我们同坐。”
说着,沈琉璃已走到明月郡主跟前,亲昵地挽起明月郡主的胳膊,笑眯眯地奉承:“这位姑娘,今日打扮得可美,这身水青色的襦裙配淡粉的薄衫披肩,将的身姿勾勒得窈窕动人,婀娜多姿,再配上这如花如月的脸蛋,是比西施都要美上三分。美人笑,令我等凡夫俗子怦然心动,如沐春风。”
明月郡主睨了眼颇为狗腿的沈琉璃,听着这飘飘入耳的溢美之词,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板着脸:
“谁啊,我认识吗?”
“不认识!”沈琉璃挑了挑眉,“我是承恩侯府的嫡大小姐,姓沈,名琉璃,不知这位貌若仙的姑娘出自何家?”
明月郡主略微抬高了下巴,清了清嗓子:“听好了。”
沈琉璃挽了个兰花指,指尖微翘,摆出唱戏的腔调:“小子洗耳恭听……”
“本郡主乃肃王府的明月郡主,看在与本郡主甚是投缘的份上,免了那些规矩礼仪,唤我声明月便罢。”
沈琉璃弯了弯眉:“明月姑娘,小子斗胆问,是否遇到了难处?”
“本郡主的马车坏了,家奴已回府重新驱辆过来。”说起这明月郡主就来气,她的车子坏了,父王和母妃轻飘飘地丢下句‘马车太小,坐不下三人’便驾车走了,将她孤零零地落在大街上。
哪里是马车小,分明嫌她打搅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沈琉璃眨了眨眼:“敢问明月去往何处?”
“皇宫赴宴。”
“呀,我正好顺路,不知小子是否荣幸,邀明月同车共行呢?”
明月郡主扬了扬唇:“勉为难,给个机会。”
沈琉璃眉眼弯弯地笑,拉着明月郡主便上了自家马车。
看着位戏精姑娘飙演技,柳氏都快笑抽了。
后面的马车里,傅之曜撩下车帘,眉心微凝,神色若有所思。
恶毒刁钻,是她。
鲜活灵动,亦是她。
“看的位姑娘,觉得她们的演技,谁更浮夸些?”对面的沈茂突然出声,冷不丁地问。
傅之曜愣:“自然是明月郡主演技拙劣,更显浮夸。”
沈茂抬手摸了摸短须,目光锐利:“具体从哪里看出来的?”
“从……”
傅之曜猛然顿住,他根本就没留意到明月郡主说了,表情又是怎样的,甚至连明月郡主穿的是何颜色的衣裙都没印象,他的脑海里全是沈琉璃的颦动笑,那抹嫩黄色的倩影,他的目光竟然已到了不自觉为她停驻的地步?
掩藏在袖中的手陡然缩紧。
傅之曜心底沉了沉,面上却是作沉吟深思状。
“想不起来,便不必苦想。”
沈茂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车水马龙的街,喧闹的人群中,依稀出现了模糊的身影,那人捧着束刚采摘的紫琼花,笑靥如花,人比手中花还娇。
他闭了闭眼,缓慢而沉重,“情不知所起,往而情深,也许自己都没察觉,等正明白之时,却已悔之晚矣。”
像沈琉璃这种脾气秉性的姑娘,那些高节端正的男子是受不了的。但总有味独特的男子,是喜好她这的。
世间缘法,不论好姑娘,还是坏姑娘,都自会有她的段姻缘。
傅之曜敛眸,默然不语。
相比这边车厢的沉寂,前面的马车里,沈琉璃和明月郡主则笑成团,欢声笑语不断。
直至到了宫门,沈琉璃的心态才有些崩了。
下马车,就看到端国府的世子胡斐双脚虚浮地从轿撵下来,脚步踉跄了几下,若不是随从扶得快,就栽地上了。
此人便是太后的亲侄子,也是会死在宫宴上的那位主儿。
哎,草率了。
沈琉璃揉了揉眉心,忽然感觉自己还是太过纯良了,原本觉得既然自己和傅之曜避不开,便想法子让胡斐无法来参加太后的寿宴,顺便也算救他命,就暗中买通了端国府的下人,在胡世子的饭食里下了巴豆粉,让他在寿宴前拉了整整三肚子,起不来床。
结,人家虚脱得连路都走不稳了,依然来给太后祝寿表忠心,啊呸,是来送人头。
早知就来个狠的,让他同她之前样,摔折了腿,怕是再怎挣扎都爬不起来。
这位胡世子生的眉目俊朗,家世也好,可就是有个坏毛病:生性风流,好色。
他倒也不是欺男霸的恶霸类型,就是见到漂亮姑娘,不是说甜言蜜语,就是送花送礼物,哄姑娘的手段套套的,哄着哄着就哄得姑娘们芳心乱颤,顺理成章地拐上了床,共赴云雨巫山。
失了兴致后,如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就拿银子打发,打发不掉就是门不当户不对,我想纳过门,可家中母老虎不允许,老父老母要打断他的腿类的说辞,以此逼迫人家姑娘离开。如是家世好的姑娘被他得了手,就抬回家做个贵妾或良妾。
这人哄人有套,自然也能哄得太后开心,何况是太后母家亲侄子,太后待他自是亲厚,经常出入宫闱之间,就同那位嫔妃眉来眼去瞧上了眼,给元康帝戴了顶绿帽子。
明月郡主顺着沈琉璃的视线瞧过去,抬手碰了碰她的手肘,打趣:“盯着这色胚干,瞧他这走路的样子,昨晚怕是又在哪个人床上累瘫了吧?”
沈琉璃掀起眼帘:“我只是感慨色字头上把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位色胚世子,就是死在这上面的,却被栽赃到了傅之曜头上。
蓦地,沈琉璃眼前笼罩下片阴影。
她侧过头,才发现傅之曜不知何时立于她身旁,双凤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眸眼平静无波,可她总觉得阴恻恻的。
而他今日穿的特周正,正是前几日新做的墨色缎子衣袍,隐露出银色仙鹤和云纹的镶边,腰系玉带,长发束冠,因着身子孱弱单薄了些,乍看像是撑不起这般繁复的衣衫,实则因着那张生的好相貌,增补了身量的缺陷。
郎艳独绝,世无二。
沈琉璃脑海里突然蹦出这八个字,这是她年少被逼读书时,学到的第句用来形容萧景尚的词。当时,觉得唯有萧景尚,才是书中所形容的这般。
可现在觉得,傅之曜似乎也挺符合的。
沈琉璃愣愣地看着他,有些移不开眼。
只见傅之曜面无表情,字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大小姐可是心生向往?”
沈琉璃时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明月郡主捂着唇,吃吃笑:“傻啊,本郡主都听出来了,这位夫君是问可是想圆……”
沈琉璃与傅之曜成亲后,至今没有圆房,宫门已渐渐聚集了许多车马人流,这种不宜当众宣扬。
明月郡主遂压低了声音,笑:“他是问可是想圆房,夜夜做新娘?”
沈琉璃嘴角抽了抽,抬手直接去戳明月郡主的脑袋:“他是这个意思吗,是吗?我看是想找郎君嫁人,承鱼水之欢了吧。”
明月郡主红了红脸:“胡扯!再敢乱说,我撕烂的嘴。”伸手,作势来扯沈琉璃的嘴。
沈琉璃笑着往宫门跑去,明月郡主也追了过去,等入了巍峨庄严的宫门,人便自觉停下追逐,跟着宫人规规矩矩地往大殿去。
寿宴设在乾康大殿,太后和元康帝居正高位首座,下首左右边各有四列位置,直摆到大殿门。
萧国皇室宗亲,勋贵世家,各种袭爵的老牌勋贵极多,像沈琉璃这种没有封号的侯府嫡都排到了殿门的位置,品级稍微低点的文武百官直接坐到了殿外,到时跟着唱唱祝词、献完礼,连大殿内的歌舞都瞧不见,只能听听声。
明月郡主有封号,品级比沈琉璃高,位置也比她靠前,到了大殿门,人便分开了。
而傅之曜虽是陈国皇子,可在萧国却是质子,也是入赘到承恩侯府的婿,自是与沈琉璃挨着。
寿宴还没开始,太后和元康帝也还没到场,赶早不赶晚,大多数人都来得挺早,殿内已然坐了大半。柳氏不放心地嘱托了沈琉璃几句,让她老实呆着,自己则笑着去同交好的夫人攀聊起来,巩固拉近关系,而沈茂也去找同僚攀谈。
沈琉璃拽着傅之曜坐下后,没过多久,便陆陆续续过来了几位欺辱过傅之曜的世家子弟,这几人以右相府的三子百里流觞为首,太后寿宴不能惹,但奚落洗刷句也是好的,这些人就是嗜好痛打落水狗。何况,自傅之曜同沈琉璃这个草包恶成亲后,他们便鲜少有机会从傅之曜身上找乐子了。
还没待他们开,砰地声,沈琉璃重重地将酒杯放在桌上,对着沈茂的方向大吼了声:“爹!”
沈茂震,转头朝沈琉璃的方向看过来,跟他交谈的几位同僚以及殿内众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这里面就有几位找的世家子弟的爹。
见自家的儿子围着沈琉璃那桌,副想要寻的表情,这些‘爹’的眉头齐齐皱。
尤是当朝右相大人,百里流觞的爹脸都黑成了锅底,就差将杯子砸到自家儿子头上。
众目睽睽之下,以百里流觞为首的几个世家子弟哪里敢再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走了。
沈琉璃端起酒杯抿了小,唇瓣弯成抹好看的弧度。
自己可机灵,声爹就完。
只叫声爹,可不算是帮傅之曜解围,心疾自然也就不会发作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是太机智了。
扭头就见傅之曜给自己续上了第二杯酒,沈琉璃双眸微微瞪大,把攥住他的手腕,低斥:
“不许喝酒,不许出恭,直到寿宴结束,都不许离开我半步,听懂没?”
傅之曜侧眸,目光落到手腕处的白嫩小手上:“为何?”